但是当然白钰是不知道沈临清真正想要什么的。
前些年的湾湾有部片,说人类已经掌握了探索宇宙的能力,却无法探究每个人内心的宇宙。
哪怕情意把两个陌生人拉得很近,可人生始终是一场你追我赶的追逐赛,总有人埋头向前,也总有人在后面苦苦追逐。
虽然说人生注定孤独更像是一场诅咒,可追逐却美得像是一场梦,让人哪怕身至垂暮,也有片刻的内心安宁。
酒店是沈临清订的,他现在是无业游民,很多事情都要从长计议。毕竟他已经试过身无分文去自杀,可惜最后没有成功。
所以这一次只能想想其他的办法,换一个地方,体验另一种死亡。
灵魂的空洞有时并不能依靠死亡的遗失来填补,但就如远古时期天空的裂缝,总有一种彩石可以弥补那道裂痕。
永乡的山不高,被水环绕着,没有人为用网拦住。闲得下心得游客可以拿了钓具过来钓鱼,毕竟这里其实也称不上什么名胜古迹。
沿着山脚的石阶往上走,泠泠泉水顺着石阶旁的陡坡流下去,入了河。
那水极清,淌在其中淬了秋天的寒,冷,却不刺骨。
沈临清和白钰一前一后往上走,有时错身避让其他游客,来往间彼此大多只会觉得他们只是喜欢登山的朋友。
身份,纠葛,在一面之缘中并不那么重要。
哪怕是上了山顶,站在蹦极台上,沈临清想了想,终究还是默许了工作人员将他们认作是兄弟。
他终究是个没有丝毫勇气的人,就算是在雨中跌得头破血流满身泥泞,大概也说不出分毫自己心中的所思所想。
可他探头看着外面碧绿的河水,山间被红叶遮蔽的蜿蜒的石阶,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来登顶游玩的大多都是年轻情侣,相互表白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怎么,害怕了弟弟?”
白钰把弟弟两个字咬得极重,满眼逗弄,沈临清顺着两人链接的绑带抓住白钰的手,很用力的握着。
“可惜吗,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勇气?”
沈临清的声音不大,好在晌午的风实在柔。白钰听得清楚,就像他很清楚永乡是个贫穷,闭塞,除了风景大概也不剩什么的地方。
这里的山川搭配河流被改成蹦极极佳的地方,可山峦本身的高度又限制着狂热爱好者对此处的青睐。
可他们并不是一心挑战极限的狂徒,所思所想也不过如这样的山峦一般不高不低。
可这既决定不了永乡的山是否存在,也决定不了他们是否应该毁灭。
如果他们在这里像寻常情侣那样表白,大概凑不到那些热衷于博人眼球的视频摄影者哪怕一秒的镜头,旁边的工作人员或许不屑或许麻木,但都不会影响他们的未来。
可是蹦极不是寻死,那一根系住的线终究会网住一些事,一些不可言。
“是啊,弟弟为人善良认真,要不是烧高香脑子一热,不然也不会花几百块钱来这里一跳……跳吧。”
白钰的话音刚落,两个人便这样跳了下去。瞬间世界在眼前飞速倾倒,山间一簇簇的红枫被凌冽的风揉碎,裹挟,好像那些受不尽凉秋消逝苦涩的人,跪倒在山间碎石上。
尽似粉碎的身体随着风蔓延向上,又被凌迟着坠入河水。
散落了一河的叶,分不清彼此,看不清来处。
好像这一生向上的人生,终究还要坠入死寂一般的水中。
而那水流流淌千里,干涸在不知名的低洼中,却也只是一瞬。
可解了身上的束缚,站在缓缓驶向岸边的竹筏上,正立的天地,茂盛的枫林,游客谈笑着捧一捧泉水,沿着石阶在林中穿梭,日升日落,那却也是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