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被点燃的熔炉昏暗如墓室,无处不在的暗火火种凝结成浓稠黏腻的黑暗,偶尔擦出的火星随机点亮某一角落,现出一个个与人等高的石茧,距离岑双最近的那四个石茧白得像羊脂玉,仿佛刚摆进来没多久。岑双与红蕖君分立两边,默然对视。少顷,红蕖君将那个把岑双带过来的重柳元神融回体内,昭示他主导地位之余,率先开口:“我还以为,我将‘红蕖君’这个身份瞒得很好,没想到也早就被尊主看穿了,只是不知,尊主是如何看出来的?”岑双微微笑了一下,道:“你的目标不止是我,想杀你的人当然也不只有我,你想看本座与旁人鹬蚌相争,自然也有旁人想做那个渔翁,所以,总有一些你想杀,同样也想要你命的人,愿意给本座提供消息。”红蕖君点点头,像是明白岑双口中他想杀也想杀他的人是谁了,沉吟片刻,笑问:“只是这样?我还以为,尊主不会轻信他人之言,之所以如此笃定,是我哪里露了馅。”岑双又是一笑。是否轻信暂且不论,要说露馅,多多少少,的确是有一些的。正如红蕖君所说,他自始至终真正隐瞒的,只有“红蕖君”这一个身份,他也的确瞒得很好,为了保护这重身份,他让作为重柳的那个身份露了太多马脚,以确保所有人的目光都能被重柳吸引,从而将“红蕖君”的存在衬托得更加正常。哪怕是要将几人送入他早就设计好的圈套,他作为红蕖君时,也从未主动表现什么,而是通过引导雷相君的方式,让雷相君一步一步地将他们带到“关押”土相君的地方,如此一来,就算红芪暗中提醒岑双,都不可能怀疑到他头上。想来就是土相君的不臣之心,也在红蕖君的预料之内,前者临时反水,未必没有后者在暗中推波助澜——大抵在他看来,一个认真反水的土相君,远比一个听他命令去欺骗岑双的土相君,更能获取岑双的信任。土相君一开始是真的想要和岑双去把重柳杀了,但在岑双神念离体的那段时间,重柳不知用什么手段,重新让土相君听命于他,配合他演了一场真假土相的戏码,之后又主动跳出来绊住清音,让重柳有机会定住岑双将之带走。他将所有人算计在内,却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以至于他作为红蕖君时,都不曾与土相君说过几句话,谨慎小心太过,恰恰成了他露馅的地方。他既想模仿出江笑被红芪欺骗后被悲愤冲昏头脑的样子,也想要维持住红蕖君原本的性格不惹人生疑,他大概真的不明白最在乎的人要杀自己是怎样一种心情,于是模仿的痕迹太重,后来情绪收敛得也太快,两边均演得太过,于是什么都像,就是不像红蕖君了。当然,红蕖君具体是个怎样的人,岑双也谈不上了解,以上评价的确有些主观色彩过重,所以他真正怀疑到红蕖君身上,一是红芪那句“最不可能之人往往最有可能”;二则,岑双还记得,那时他甫一踏足魔渊,便亲眼目睹伪装成清音的庄权景,动手斩杀了重柳的那一缕元神分身,可后来球球他们与他会合时,却说在他离开后不久,通向魔渊的桥梁即刻便坍塌了!分身未曾回归,重柳的本体本不该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可他不仅知道,还能及时变换雾桥让炎七枝等人与岑双走散,又在岑双离开雾桥的节完整章节』()”“没有替换。”红蕖君道。岑双眉梢微动。红蕖君道:“红蕖君这个名字与身份,从诞生到现在,就只有我一个人用。”原来如此。岑双道:“那兰风荷呢?”“死了啊。”说话间,红蕖君从袖子里摸出了一把折扇,慢腾腾摇了一下,抬眸看向岑双,似有若无地勾了一下嘴角,意味不明地道:“其实吧,‘红蕖君’这个身份,一开始的确是给他准备的,可他说什么都不愿意做妖怪,我多说一句,就把刀架到我脖子上,我可是救了他的大恩人哎……“不做妖怪,也可以做其他的,总归你活着,我留着他就还有用,可惜被他看穿了,所以说啊,一个人太聪明,又固执,是活不长的,若是他蠢一些,今日站在你面前的,保不齐就是他了。”当年水芸城被满城屠尽的消息,在封城十日结界碎裂,天兵下凡逮捕罪魁祸首恶妖别枝后,终于传遍了人间,彼时受邀在外除妖的兰小公子乍然听闻噩耗,气急攻心,一口热血直接喷了出来,什么都顾不上,紧赶慢赶回到水芸城,却只看到一座空城。仙人下凡,驱散了笼罩在水芸城头顶的凶煞怨气,安葬了满城残缺的尸骨,却不便将水芸城复原,于是兰风荷看到了残留在城墙上的血迹,看到了不久前还热闹繁华的街市如今已成断壁残垣,看到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包,独独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后来他听到从天上传下来的消息,得知罪魁祸首并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反倒轻拿轻放一样被流放至混沌荒原。混沌荒原。凡人对这一异界并没有多深切的概念,在他们——尤其是唯一的幸存者——看来,无论“流放”的地方如何凶险,与散灵之刑相比,哪怕冠上了“折磨”的名义,终归存在一线生机,再联想那恶妖也曾是天宫仙人,这不是徇私枉法,是什么?那时兰风荷坐在坟地痛骂了二天二夜,到了节完整章节』()”的不甘驱使着他,让他挣扎着拽住那只伸过来的手,断断续续地道:“你能……救我吗?求你,救救我……我一定会,报答你的……”来人垂眸看了他一阵,不知想到什么,露出一个饶有兴致的笑来,兴高采烈道:“好呀。”于是除了他还有兰风荷,无一生灵走出那片沼泽。被人拖出沼泽时,兰风荷忽然睁开了眼睛,浑浊的双目费力看向那个搭救了他的恩人,声若蚊蝇地问:“我姓兰,叫兰风荷,你叫什么名字?”他那恩人闻言,用折扇点了点下巴,仿佛是在思考一样,半响,回道:“重柳。”然而兰风荷已经等得昏了过去。他那时哪里知道,自己是才出狼窝,又入虎穴,还是一个会让他魂飞魄散的虎穴,他只记得,那会儿他即将命丧黄泉,看着对方从天际踏风而来,还以为自己见到了仙人,这个节完整章节』()重柳道:“你不是想为你的家人报仇吗?”兰风荷道:“我非圣人,我的家人、满城子民尽丧恶妖之口,我为此仇恨恶妖,埋怨天道不公,是人之常情,若我为此,为了报仇,就变成我仇人的样子,我做不到;于孝,我父为护子民与恶妖同归于尽,母亲生前最厌恶的便是妖怪,若我堕落为妖,只怕父母九泉之下不得安息,我不能做,所以哪怕仙途艰难,我也要走下去,为我心中的公道。”他说这句话时,因心而生缠绕周身的怨气,肉眼可见地减少了一部分,可以预见,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哪怕他成不了仙,也能与自己,与这个世界和解。他的确不会做妖怪。但他越是不想做,重柳就越是要让他做妖怪。他精心为兰风荷筹备了一个新的身份,一个妖王身份,附带一座完全仿照水芸城搭建的城池,还有一城残缺不全,被炼成妖尸的水芸城“子民”。可兰风荷却没有因此感激涕零,更没有因为看到在意的人全都被炼化成妖也跟着堕落成妖,反倒提着刀架上重柳的脖子,压抑而克制,道:“没有下次,重柳,别逼我跟你决裂。”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有人喜欢一次又一次反反复复将过往挖出来,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将回忆搭成高楼,折磨他人也折磨自己;有人却更愿意让回忆成为回忆,也只能待在回忆里,珍贵与否,痛恨与否,都不应该再去惊扰。他们最终还是走向了决裂。尽管重柳不觉得那是决裂,于他而言,不过是一颗不听话的棋子试图跳出棋盘,既然如此,毁掉就是。但他看着兰风荷的尸身,到底是不解居多的——明明这么恨,尤其在知道重柳是害他满门的元凶后,那些恨意几乎要实质化了,差一点就可以成为妖怪了,可他为什么就是死,宁可报不了仇,也不愿意做妖怪呢?做了妖怪,潜伏在重柳身边,总能找到机会报仇;不做妖怪,直接找重柳报仇,不就是自寻死路?这可真是个怪人。重柳还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奇怪的人,当即动手,剖解了兰风荷的尸身,将他的魂魄撕了一瓣又一瓣,到最后也没发现有哪里与其他人不一样,失望地收回手,兴致缺缺地将只剩半个的头颅扔了回去……“你可真够变态的。”岑双嫌恶道。红蕖君谦虚道:“哪里哪里,比起尊主审讯小妖的手段,敝人还差得远,尊主如此夸奖,敝人受之有愧啊!”“我对别人的尸体可没兴趣,”岑双道,“所以那两座仿照水芸城搭建的妖城,都是你从红芪那里得到的灵感?”红蕖君道:“算是,毕竟有他这个行走的例子在,我越是表现出怀念水芸城的样子,便越能掩盖我的真实身份,这几百年,我不知死了多少()分身(),就这个身份活得最好?()?[()]『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毕竟‘红蕖君’的存在,可是随时能扎向‘重柳’的利器,某人还不舍得毁了他。”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才继续道:“当年只是觉得,这毕竟是我筹备了许久的身份,耗费了不少心血,浪费了委实可惜,就想着自己用一段时间,倒没料到还有这等妙用,这可比给兰风荷用有意思多了。“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厌恶到恨不得杀了我的人,下一刻因着某些目的来接近‘红蕖君’,明里暗里离间‘红蕖君’与‘重柳’关系的样子,别提多有意思了,我可真期待有朝一日,当他们知道他们一直想要离间的两人,实则是一个人的表情……”所以,就像这个人说的一样,从红蕖君这个身份正式出现在人间开始,就与真正的兰风荷无关,重柳是他,红蕖君也是他,当然也可以说,他既不是红蕖君,也不是什么重柳,他是……“你到底是谁?”这是一句迟到了千年的质问,也是这人当年单方面许下的承诺——如果岑双能活着从混沌荒原走出来,走到他面前,他就得告诉岑双他的真实身份。红蕖君微微一叹,似是怅惘:“看来,尊主是真的不记得了,也是,谁会记得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一个失败透顶的手下败将?”“我们以前见过?”岑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千年前,相绝城,十世善举,换来世不得善终。”红蕖君道,“尊主可还记得那位相绝城城主?”岑双袖中缓慢敲击的手停了一瞬。他道:“原来是你。”原来真的是一个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小人物,一个早就应该死了的手下败将,就是这样一个人,先后害死了莫询和衣衣,将岑双逼至生不如死的境地,一步步引导他走向混沌荒原这条不归路!怪不得他那时说那是他们多管闲事的下场,怪不得他恨他们恨到要用万人唾弃的方法报复他们,怪不得他认定是岑双他们欠了他……怪不得他那时要将莫询活活折磨死:当年山灵散魂重创了相绝城城主,就是莫询补上的最后一刀,彻底断绝了对方成仙的妄念。“可是你不是早就……”“早就魂飞魄散,死得不能再死了,对吧?”红蕖君笑了笑,道,“怪只怪你那大哥心慈手软,大抵念着城主也曾是个善人,行了十世善举,觉得他终归还是有改好的一天,于是心一软,给他留了一线生机,就是这一线生机,让他等到了一个人。”在得知当年陷害他们的人的真实身份后,之前查到的所有线索在那一刻全部串联起来,也让岑双猜到了个大概,于是他半是猜测半是肯定,道:“红芪?”红蕖君道:“是他。”除了他,又还能有谁呢?那年岑双二人寻找衣衣遗忘的故土,一路找到朝灵村,误打误撞看到了红芪藏了数千年的秘密,就此招惹上了这个煞星,身后多了一条他们不知道的尾巴,当时对方不知在计划什么,连小小那样的游魂都能看上,引导对方成了怨灵,只可惜以失败告终,所以他后来能看上相绝城城主()的怨魂并继续他的计划,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了。岑双又道:“茶山县炼灵池中那个由灵堕妖的邪物,说的就是你吧?”红蕖君合上折扇,鼓了鼓掌,像是在夸赞岑双联想之快,随后他道:“你可以说我是,也可以说不是。”岑双道:“也可以说不是?”红蕖君道:“当年你那义兄一时心软,没有斩草除根,让他跑了一缕残魂,当然,如果他没有遇到当时的姻缘殿主,只一缕残魂的确是成不了什么气候,可他偏偏遇到了。“为了活下来,为了变强,为了报仇,他答应了姻缘殿主背后之人的交易,换来姻缘殿主为他塑身补魂,为了能尽快完成复仇,他选择了最粗暴的复生方式——以灵堕妖,以魂补魂。”那时的茶山县汇聚了大大小小无数妖怪,生灵的绝望与恐惧笼罩着整座城池,在外力的推动下,茶山县早就变成了一个极凶之地,自然也是邪魔诞生的温床,于是城破的那一刹,无论是凡人还是妖怪,全部被地下涌出的血水刺穿喉咙,抽走魂魄。“所以不过几年时间,他就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去报复你们,当然,只凭他一人,想要不惊动天宫仙人就屠掉整座水芸城,实属天方夜谭,而姻缘殿主和雨相君在天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宜插手杀人屠城这样的事,于是就帮他找来了土相君。”红蕖君道,“他往水芸城中投入了大量的妖魂香,引导所有人,包括你们自相残杀,他一直跟着你们,躲在暗处欣赏着这一切,直到你那义兄把自己的脖子砍了,他才带着胜利者的姿态出现,用你义兄的魂魄,逼你认下屠城的罪名——毕竟他只答应姻缘殿主不杀你,可没说要放过你,万夫所指的滋味,未必比死了好受。“可怜你直到你的亲哥哥出现之前,还想着多杀几个妖怪,多救几个凡人,可他们只看得见你刺入凡人尸体的刀,只能看到你持着的刀上不断淌落的血,可怜你有苦难言,还要被自己的亲人指责,被所有人误解,被流放至在你之前十死无生的混沌荒原……”咚。“说够了么。”岑双打断道。“是说远了一些,”红蕖君露出一个歉意的笑,道,“其实我是想说,他由灵堕妖时,吞噬了太多怨魂,这对心心念念报复你们的他来说,那是在补全魂魄,可当他复仇完毕,心愿了结,一直被压制的,属于其他怨魂的神念,才真正浮出水面。”岑双道:“怎么,你想说你不是相绝城城主的神念,而是其他怨恨的神念?”红蕖君摇了摇头,道:“我既不是他,也不是他们,我是在那一场交易之后,在他们的神念全部碎裂后,诞生出来的一抹新的神念,所以我不止拥有他的记忆,当然,他曾是这具肉身里最强大的神念,他的记忆对我而言自然最为深刻,那时我在水月镜花对你说,我是受人所托去试探你,从某方面来说,也不算错。”咚。咚。岑双沉吟道:“你们做的交易是什么?”红蕖君眨了眨眼,又以扇面挡住半张脸,吃吃笑道:“尊主啊,那个‘我’当年只说了,若果你能活着走到我面前,我会考虑告诉你‘我’到底是谁,可没说你问我什么,我就得解释什么啊。”咚。咚。咚——岑双终是没忍住,扭头看向那时不时发出几声闷响的东西——是离他最近的那四个石茧,其中一个在他看过去时,似乎还弹动了一下。岑双蹙了蹙眉。红蕖君也看了过去,待看到那几个石茧,他“唔”了一声,嘻嘻笑道:“哎呀,反应这么大,看来他们知道水芸城的真相后,已经恨不得——”话音未落,岑双忽然抬手,碎裂的白玉中飘出数片竹叶,纷纷打向红蕖君!后者脸色微变,迅速闪身避退,那竹叶打空之后却不曾消失,果断变换路线,分别打在四个石茧上。轰——!!石茧碎裂,现出四人,距离岑双最近的,自然是一直敲打石茧想要引起岑双注意的炎七枝,往后,是紧蹙眉头的虞景上仙,目光复杂的广楸上仙,以及……凤泱脸色苍白,愣然凝望过来,缓缓叫他:“小双……”却被炎七枝大叫着打断:“尊主!小心身后!!”岑双纵身来到炎七枝身边,回头一看,便见一颗灰色的石茧砸向了岑双方才站立的位置,石茧一阵抖动,随后碎裂,现出一具焦黑的枯尸。岑双抬脚踹飞那只朝他扑过来的枯尸,伸手拽了炎七枝一下。凤泱在他另一边道:“小双,别管我们了,他在我们身上留了东西,你带着我们只会更加危险,他的目标一直是你,跑!快跑!”岑双不语,挨个扯了这几人一下,奈何扯不动,埋头一看,才发现他们的四肢都被一股来自石茧底部的力量牢牢固定,岑双刚抬起手,又被打断:“别碰!”虞景眉头紧皱,顿了顿,继续道:“别碰这东西,它……很古怪,像是在抽取我们体内的什么东西……最好别碰。”广楸上仙也在一旁道:“二殿下,你就听太子殿下的,赶紧离开吧!”“你们是傻了吗?!”炎七枝一贯冰冷的语调几乎要裂开,“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你们就让尊主离开,就现在这个情况,是尊主想离开就能离开的吗?你们当那边站着的那个人是死的?有时间在这里表演情深义重还不如想想怎么脱困,别给尊主拖后腿!”岑双拍了拍他的脑袋瓜,道:“别激动。”炎七枝被拍得一顿,安静了瞬,便蹙眉道:“尊主,不舒服……很生气。”岑双打开又一个飞过来的灰色石茧,头也没回,问他:“为什么?”炎七枝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这厢话音刚落,那边的广楸上仙忽然大叫了一声,瞪着炎七枝大骂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对本殿主指手画脚?!区区半妖,不过是抱了二殿下的大腿飞上枝头,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今日我就替二殿下好好教育教育你!”“你来啊!!!”炎七枝刚被安抚好的理智瞬间碎得一点不剩,“什么狗屁殿主,也敢说代替我们尊主?!你配吗?!你们配吗?!而且,我们尊主才不稀罕当你们天宫的那个破殿下,别来沾边!!”广楸上仙怒发冲冠:“小子无礼!”炎七枝火冒二丈:“老不要脸!!”“别吵了,”虞景上仙皱着眉,似乎在极力克制什么,压抑道,“你们都冷静一点,绑着我们的东西,似乎能影响我们的情绪……”“你闭嘴!”年纪最小的炎七枝俨然被影响到开始敌我不分,放肆输出,“最不想听到的就是你说话!负心薄幸!始乱终弃!你最没资格教训我!!”虞景:“……?”虞景上仙正式加入这场“讨论”。在他们“讨论”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岑双且战且移到了凤泱太子身边,他一边用法宝化出的大刀将一具枯尸挑飞,一边跟凤泱太子感慨:“殿下不愧是殿下,如此境地还能保持沉着冷静,这几个轻易被情绪左右的人,真该向殿下学习一……”那个“二”字还没吐出来,就见凤泱抬起了头,双目隐约闪烁着泪光,难过道:“你一向与那小半妖亲近,他说你不稀罕做天宫的殿下,是不是,你真的是这么想的?你不想当天宫的殿下,也不想当我的兄弟,你讨厌我,怨恨我,对么?”岑双:“……”他不说话,凤泱的脸色更苍白了,失魂落魄地道:“是了,有事时你叫一句‘太子表哥’打发我,无事时连‘殿下’都不愿意叫,看见我就有多远跑多远……你是在怪我,对不对?”岑双:“……”凤泱喃喃道:“你定是在怪我,你怪我说了伤你的话,怪我当年护不住你,怪我待小娆胜你太多,怪我当年不信你,还和其他人一起指责你,冤枉你——”岑双道:“我没……”“可你为什么不说啊?”凤泱终于崩溃,不知是在质问岑双还是质问他自己,其中痛苦清晰可闻,“你什么都不说,要我怎么护住你?我护不住你啊……我怎么就,连我的小双都护不住,让他流浪在外,受尽委屈,遭人折辱……啊啊啊啊啊!!!!!”岑双:“…………”岑双默默与随时可能发狂的太子殿下拉开了距离。看来这四人无一人幸免。而且看这情况,影响他们的东西,不单会让他们变得暴躁易怒,还将他们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扩大化了,瞧那边的广楸上仙,上一刻还脸红脖子粗,这一会儿不知回忆起了什么往事,眼泪流了满脸。远处,红蕖君笑眯眯地摇着折扇,仿佛是在欣赏眼前的闹剧,他的周围全是灰白的石茧,岑双要想靠近,要么用法力,要么用法宝,后者已然见底,石茧却数不胜数。他在逼岑双动用法力。岑双勾了勾唇。他大概猜到上一次掏空他法力,还总是引诱他失控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了。最后一块藏在袖子里的法宝碎裂,岑双身形快如闪电,一瞬便越过数层石茧,被他跳过的石茧下一刻便破出一具具枯尸,蜂拥涌向岑双,岑双却看都没有看上一眼,抬手将刚刚捏碎的法宝向前打出,霎时间竹叶飞舞盘旋,化成一幅肉眼难以丈量的绘卷,转眼便将身前的所有石茧扫到一边!他与红蕖君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红蕖君不躲不避,仍旧摇着那把折扇,嘴角的笑容甚至扩大了。此时此刻,岑双就是想停下来也来不及了,他法宝耗尽,身后都是枯尸,只要停下来就会被枯尸撕碎,唯有前方空空荡荡,哪怕明知有诈,也不能停下。他也的确没有停下,速度比枯尸还快,迅速朝红蕖君靠近,就在两人相隔一步,他的手即将搭上红蕖君的脖子之际,二颗漆黑的石茧凭空浮现,直挺挺立在岑双身前!这二颗漆黑石茧同样与人等高,甫一出现便抖动不住,茧身一条接一条的裂痕浮现,里面的东西即将破茧而出。在那些东西出来之前,岑双抬着的手顺势拍了上去。轰隆!!熊熊青焰瞬间将二颗石茧全部包裹,不过刹那,便全部化成了飞灰,独留青焰隔在两人之间,也隔绝了红蕖君的视线。但他知道,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