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绮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地甩开了那双几乎只是贴在自己身上的女人的手,大步朝着门外几乎是狂奔,基于生物的本能求生欲,崴脚的疼痛简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或者说在这种疯狂想要逃离的本能冲动之中那点疼痛也根本变得无关紧要了。
她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在她抽身离开狂奔的时候,商场里面的所有场景在她的眼中突然变得就像是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人们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被云绮一览无遗,只不过每一个人都因为商场里面红色的招牌灯光都带着黏腻的几乎化不开的血红色的残影。
就算是云绮几乎是眨眼间就离开了这个地方,刚刚还一心要钳制住她的王娜娜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一丁点追上去的想法都没有,或者说云绮的重要性根本比不上她现在遭遇到的情况,王娜娜就像只可怜的知晓了自己即将被天真无邪、可爱的但是对它却是庞然大物的人类幼童碾死的一只虫子一样无助,她甚至要比虫子还要不堪,因为虫子根本没有多余的神经来思考自己的悲惨命运,也根本不会生出任何恐惧之情。
那个商场里面是什么样的东西能够让怪物都开始恐惧到瑟瑟发抖了?直到自己呼出的气味带着铁锈式的血气,云绮才勉强停下脚步,一屁股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丝毫没有在意上面还有着刚刚暴雨留下的水渍,大口大口呼吸着带着血气的新鲜空气,虽然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但是理智逐渐回笼,刚刚那个看起来非常平常里面的商场里到底是有着什么东西存在?这个时候云绮才发现自己的右手的手腕处被王娜娜的指甲划出了一道短短的血痕,上面微小的血珠渗透出来已经干涸了,只要一擦掉就不会再出现的、非常轻浅的伤痕,而与此同时,跟这点已经算不上是疼痛的疤痕相比,脚崴了再加上刚才的剧烈运动导致皮下本就在出血的血管破裂得更多,已经肿的老高,传递到大脑的疼痛信号来得如此的强烈。只是稍微挪动一下脚,云绮就感觉自己要被钻心剜骨般的疼痛所淹没。
刚刚一路跟着王娜娜的让人不安的鬼怪简直跟她刚刚进入商场遇见的不明存在就是小巫见大巫,云绮捂住砰砰直跳的心脏,觉得事情变得越来越复杂了。
看来自己可能真的要在今天这里完蛋了,虽然有种直觉那个怪物的目的并不是自己,她也已经到了另一条街道,正常的充满着人气的街道,但是只要一想到那种程度的怪物潜藏在哪个地方,正在暗自窥探着自己所带来的战栗感就足够让人不安的。
不过就算是被本能的恐惧几乎淹没的云绮正在努力尝试思考,翻来覆去地思索着自己能够拥有着的手牌,就算是一手烂牌也至少不能直接崩溃就下牌桌吧。
而正处在商场中央的王娜娜,丝毫并不在意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猎物逃跑的现实,她的面色阴沉到快要滴出水来,全身止不住的战栗着,双腿颤抖,但是她仍然一步一步地向前,径直走向那闪烁着艳丽的红色光芒的商铺群。她离那一片红色的海洋越来越近,几乎所有的店铺的招牌都被这些像是新鲜的血液一样鲜重的光芒映照成或深或浅的红色。王娜娜看着自己修剪得并不整齐的左手指甲,甚至有些尖利的甲缝里还残留着之前从猎物手腕上无意识剥夺下来的些许血肉。虽然身体已经撑到了极限,脸上的表情也根本无法控制,全都被恐惧所淹没,变成了丑陋又不堪的模样,但是她还是勉强牵动着非常僵硬的肌肉勾起了一抹意义不???明的微笑。
所有的店铺都没有人的存在,那些活生生的人就像是群聚的蚂蚁站在空旷的大厅抱团来获取本能的安慰感,王娜娜走进了最近的一家商铺,是家果茶店,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吧台用颤抖又小心的语气低低询问着:
“为什么……你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一个店员模样的高大男人掀开后台的帘子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他戴着一顶棒球帽,帽檐很低,大半张脸都被口罩遮住了,就算是全天的空调开放但对于这种天气而言他还是穿得太厚了,甚至连裸露在外的手都戴着手套,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模样。
王娜娜尽力想要仰起头,就算是只能够看见一双眼睛也好,但是她的头颅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压住了根本只能低头看着光滑的瓷砖地板。
“你好像表现的很意外一样。”男人的声音冷淡疏离,尾音下沉,带着不容置喙的肯定。
她结结巴巴地开口:“我……已经……马上……”
“已经到期限了,你好像并不明白,结果不重要,过程才是我们最应该关注的东西。”
王娜娜表现得就像是一时间根本接受不了对方难得的解释,整个身体骤然缩小了一圈,颤抖的弧度就像是被秋风吹落的树叶一样可怜兮兮。嘴唇张张合合,连无意义的音节都无法发出,不过就算是在这种极端恐怖压抑的氛围下,身为恶魔本体的她就算是想要抵抗本能也无法抑制由贪婪的欲望构建成的自己,她想要开口向对方祈求,
“既然这样的话,那我是不是可以不用被禁闭?我想多呼吸一下拥有着人类鲜美灵魂的空气。”
“不要得寸进尺。”男人的声音变得更冷了,丝毫不带一丝情绪,像是警告又像只是简单陈述一个事实。
恶魔永远不知道餍足到底是什么滋味?就算是全身都被恐惧所淹没但是她还是想用花言巧语来迷惑这个男人,就算是早就知道他不是那种会被这种简单的小花招就彻底沦陷的普通人类,他是更为一种至高无上的存在,但是恶魔的贪婪让她将所有的警告与理智都抛之脑后,只期盼能够得到对方的垂怜。
一团比阴影还要漆黑的影子正慢慢攀爬上王娜娜的左腿,而主人却还在绞尽脑汁地编织言辞华丽的谎言丝毫没有在意。
“如果你能做出正确的选择,给予你一些慈悲也不是什么天方夜谭。”男人晃动了瓶子里面被那些诡异的光照映照的像是血液般流动着的黑红色的不知名饮料,熟练地从冰柜里随意挑了几块冰块,投掷进那不明的液体中,他把那杯饮料推到了王娜娜的左手边。
而她的右手的指甲里面还残留着云绮血肉细微的芬芳。
“好。”王娜娜就像是抓住了一根救生稻草一样直接点头答应,生怕面前这个男人会反悔。她几乎是一瘸一拐地走出了这个店,径直朝着那个标志是绿色的逃生通道的楼梯间走去。
适当地失去是为了更好地索取。
不过就算是明白这个浅显得不能够再浅显的道理,当真正开始做的时候,属于恶魔本能般的像大海潮水一样无休无止的贪欲带来的悔恨还是让她觉得痛苦。
几乎是王娜娜踏入了那光线幽暗的楼梯间的瞬间,暂停键被取消,人潮汹涌的商场里面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人们开始有条不紊的行动说笑着,就像是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一样,只有极为少数的人才会感觉到那种被顶级猛兽盯上的本能恐惧,不过那种感觉也只是转瞬即逝,快到让人以为这只是又一场自我恐吓的错觉而已。
云绮不是很清楚自己是怎么样回到家的具体过程。她总感觉自己就像是失去了某段很重要的记忆,但是实际上那段记忆是明明白白、能够轻而易举浮现在自己脑海中的存在,她什么都没有忘记,一丁点都没有忘记。
侵蚀
她一瘸一拐地搭上了公交,在小区门口的药店里买了红花油,店员还很热情的推销着其他的东西,她买了一堆暂时用不到的昂贵药品,门禁卡打开了小区大门、上电梯、开门、锁门,检查房间、洗澡敷药的记忆都历历在目,所有的时间都被记忆里自己做的事填补得满满当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