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看来可真是狼狈得可笑。岑道自嘲地勾了勾唇,前世的自己哪还用在鸦非语面前用这些小心思才能勉强有一分制胜的可能,莫要说什么鸦非语了,就连神明天道过来,也是要在他的面前俯首称臣的存在。
这辈子的自己过得可真是凄惨,不过没有关系,只要把鸦非语这个最大的祸源给杀了,一切就应该能回归原样了。
他就可以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继续做自己那高高在上的主角了。
想到这里,心底升起的每一丝无关的情绪,都在此刻化作了复仇的杀意。他毫不客气地选择了透支自己的灵力,终于满意地在鸦非语银色的眸底看到了些许慌乱无措。与他所想的一样,鸦非语果然不会让他死,没准会在自己即将自爆的那刻,向自己伸出援手。
到时候,只需要趁着鸦非语松懈的瞬间,掏出袖间暗藏的短匕,刺入鸦非语的小腹……
把他的金丹剜出来,这样他不只能胜过鸦非语,还能得到天羽族的凤凰内丹!
“我一定会杀了你,鸦非语!”他怒喝一声,周身迸发着白色的灵力,猛然向鸦非语扑了上去。
后者早有预料,身后羽翼扑腾,轻而易举与他拉开了一段不小的距离。海风如利刃般刮过脸侧娇嫩的肌肤,鸦非语眸底尽是警惕与戒备,岑道哪能让他好过,反正早已抱着死也要将鸦非语拉下地狱垫背的想法,他下手也格外没轻没重,压根就没有想过出招对自己产生的后果。他掌中灵力凝聚,逐渐汇聚成一个眩目的白色光球,光球带着极强的吸收力,一时之间,鸦非语只觉得灵力支撑好像少了很大一部分。他眉头微微蹙起,要不是天羽族体内本就自带浓郁的灵力,恐怕以他现在的身体,就连支撑翅膀的运作也做不到了。
这是……什么……
鸦非语的灵力逐渐被吸走,而与之相反的,是岑道的灵力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周身白光大盛。看见鸦非语眼底的惊诧,这无疑是满足了岑道心底那一点猎奇的想法,他勾唇一笑,满是恶劣戏谑之意,好一副胜者高高在上的嘴脸。
“你现在还是我的对手吗,鸦非语?”这话说得其实他自己也没什么底气。与自己篡改命格而来的飞升截然不同,鸦非语本就是神的一脉,体内流淌的是天羽族的血,眼前的鸦非语并不是完全觉醒血脉本源的形态,甚至可能只是原本力量的百分之一,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对付得相当吃力。
鸦非语没有说话,只是蹙着清秀的眉,银眸晦暗难明,半晌才抿唇道出一句:“你疯了。”
像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似的,岑道不由捧腹大笑,“疯了?或许吧,早在我堕入魔道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了吧。”
鸦非语本就不对能劝说对方回头抱有一丝一毫的希望,得到这样的回答也只在他的预料之中。他握着长剑的手紧了紧,“潮起——”
忽然,他那如若银器的眸中亮起凛冽的光辉,看似悲悯的神情也随之消失,眉眼间流露出的尽是冷意。岑道愕然瞪大双眼,鸦非语手里的长剑响应了灵力的号召,发出阵阵嗡鸣,岑道听见了海浪的声音,不由低头看去,只见深邃的血海之上竟有了漩涡,仿佛要将天地都给吞入海中似的。
“这——”一切话语在这一瞬间都卡在了喉咙中,岑道也满是惊恐。鸦非语的灵力分明已经被他吸收了大半,且不说现在的他有没有能力做到这一点,而且……操纵天地分明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特权,为什么鸦非语也可以轻而易举地让海洋响应他的感召?!
这不对劲,也不公平!
但岑道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其中关窍了。鸦非语将手一挥,身后蓦地掀起滔天的巨浪,将血色的月光给掩去,一时之间只有鸦非语的银眸是清晰可见的。他缓缓开口,声音冷到了极致,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傲慢地宣判了蝼蚁的死刑:“落。”
在他身后化作骇浪的海水陡然落下,岑道瞪大了双眸,直到海浪到了跟前才恍然回过神来,想要凝聚灵力去阻挡,但已是徒劳无功,猛然随着海水一同被扑到了深海之中。
一秒,两秒,三秒……
鸦非语沉吟半晌,海面亦是一片近乎古怪的风平浪静。
“师尊?”叶迟御剑飞了上来,轻轻抓住了鸦非语于空中飘摇的衣摆。后者侧头看了他一眼,缓缓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大碍。叶迟算是松了口气,御剑飞到了鸦非语身侧,也同样向海面看去。
“……他死了吗?”叶迟问。
若是神明死时落入了海水之中,哪怕试图自爆也不会掀起太大的波澜,这也是鸦非语的考量之一。他自然不会让岑道活着离开这里,哪怕对方是世界运行的中心,但现在的岑道无疑是危险的,这样岌岌可危的精神状态,难说在鸦非语不注意的时候,是否会掀起什么大乱来。
天道降罚其实不只是针对鸦非语,同样也针对叶迟。这是这个世界的自我保护机制,只要其中一方死去,世界就会恢复正常,哪怕死的是主角,活的是反派也没有关系。鸦非语紧蹙眉头,望向天边,但天空……仍然没有恢复正常的迹象,仍然是诡异的猩红。
想到这里,鸦非语不由又低头看去。
一丝古怪的波澜掀起,尽管很微弱,并且很快被翻涌的海水给盖了过去,但仍然逃不过鸦非语的眼睛。
正在此时,一股极强烈的不详感从鸦非语心头涌上,反应过来后他立即以术法护下叶迟,再抬剑去挡。果不其然,一道白光恰好袭来,若非他反应足够快,这白光可是直挺挺向着叶迟攻去的,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剑光碰撞之间,鸦非语在激出的火花间看到了岑道充满怨恨的眼眸。他身上挂满血色的海水,将他衬得更似从炼狱之中爬出来的修罗,他银牙近乎咬碎,每一个字都淬满了对鸦非语的恨意,那双眼直挺挺盯着他,就像是恨不得将他的血肉撕下:“呵,反应还挺快……”
他运转起浑身灵力,不顾身体负荷,直与鸦非语刀剑相对。
与鸦非语周旋,他将一点胜算也没有,还不如直接上。岑道想,他明白鸦非语刚才把自己压入海中的用意,所以他此后也绝不会再给鸦非语一点喘息的机会,剑光无缝袭来,风中迸发出的火光与杀意无不叫人头皮发麻。鸦非语反应已是足够快,面对这样不要命的攻击却也是觉得吃力。
出招越多,破绽越多,但当对手无法还手时,他便几乎等同于没有了破绽。
岑道这是,决意要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鸦非语眸光微凝,岑道越是这样,他反倒越是不急。该急的是岑道,于是他只抬剑去挡,一边观察他的出招顺序,试图从中寻找可以突破现状的破绽。
浑然不觉一道劫雷正在他身后,虎视眈眈地闪着。
叶迟看见了,焦急地想要去喊,却被极为可怖的威压压得喘不过气来。这道劫雷蕴含着极为强大的灵力,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掌,将他们所有人都死死按在地上,让他们一点反抗的气力都没有,也只有鸦非语与岑道两个修为无限接近神的人,才能将其无视了。
血色的天空中,乌云逐渐凝聚成一个深邃的漩涡,里头酝酿着一道白光,电光闪烁间,白光是肉眼可见地变得愈加明显了,逐渐从一小团光晕,变成一道雷,再慢慢从纤细的雷,汇聚成如山岳般的劫雷。
“——”千言万语卡在喉间,叶迟被强大的威压压在了地上。海宫的地面距离二人又太远,鸦非语正身陷于艰难的战斗里,也不指望鸦非语能够注意到他们这里的异状。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劫雷愈来愈大,云层中的白雷也渐渐散去,迎来一阵诡异的风平浪静。但叶迟知道,这不过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