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林易一甩袍袖坐下。
“来,咱爷俩儿一道看看,”季钦坐了过去。
“钧希,我最亲的弟弟,哥哥这里有事绊住了脚,虽心里是王八盖子插鸡毛一样的归心似箭,却实在走不开。今岁先父祭奠,拜请你到坟前好生与我美言几句,待我这边事休,再去他老人家那边磕长头谢罪。”
季钦:“……”
他不着痕迹地用余光瞥了旁边外祖父一眼,见外祖父脸色铁青,甩了袖子就走。
阮清攸也凑过来看,看完舒了口气,“平安就好。”
“是,”季钦方才也是一个激灵,现在看见信件也放了心,“活着就好!”
好在今年虽不见林焱,却也多了个阮清攸,季钦未曾像往年一样总提前些避开旁人,而是选了正日子去祭拜。
去岁冬日抱着酒坛子大倒苦水的仿佛是另一个人,季钦在舅父坟前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舅父,同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新婚郎君,阮清攸。
您从前,听我说过多次的。”
阮清攸红了脸,认真又虔诚地磕了头。
下午无事,季钦与阮清攸便又一个去了大营,一个去了书院,但阮清攸打祭拜过后身子一直不舒服,大约是因为祭拜之时吹了风。
这边城寒冬的风,实在不是一般人吃得消的。
虽怕阮清攸冷着,定北侯府内他们常居的院子里烧了火墙,地龙,但书院却没这条件,拢共一个似着不着的火盆子,不多暖,却好大的烟,好些孩子已经生了满手的冻疮。
没办法,这边土地贫瘠,粮食收成差,孩子们家里多都不宽快,出不了多少束脩。
书院也是一样的穷。
阮清攸拿了头一个月的月奉时兴高采烈地要请季钦吃饭,去边城最好的酒楼里只够点三个菜,酒钱都不够。
而现在,方吹了风,又到了这冷屋子里教书,阮清攸课教到一半,越发觉得难受,头晕不说,五脏庙也闹腾地凶。
到底是没支撑到教完一堂,阮清攸扣下书,掀开门上厚厚的棉絮帘子,蹲到门口就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这样子给孩子们吓了一跳,当即齐刷刷跑出来,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剩下没事儿干的就蹲着围在了他身边。
“夫子,你不要怕,我娘也天天这样吐啊吐啊的,她说过几天自然就会好的!”
另一个小孩听了这小孩的话,很是疑惑地问:“柱子他娘吐是因为要给他生弟弟了,夫子也怀了娃娃吗?”
————————
阮清攸:!
番外(11)
季钦这日下值早,自己打马到了书院门口,拴好缰绳一拍马,任乌云锥自己回了府。
府上的车夫早已驾车等在了书院对面,他担心阮清攸现下还忙着,便没进门,老老实实倚在车旁等了起来。
不多时,书院开了门,先走出来了许多小毛头,大约都是将将开蒙的年纪,似乎正是阮清攸班上的学生。
同时,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孩也认出来了他,一个二个的热心肠跑过去,像早前围住阮清攸一样围住他——
“少将军,今日夫子身子似乎不太舒坦!”
“上着课便跑出去吐了,看着难受极了!”
“跟柱子的娘一样!”
听完前头两句,季钦本已皱了眉想往门里走了,听到后头一句又站住了脚,“什么叫跟柱子的娘一样?柱子是谁?”
“柱子是我,”站在最前头的小孩儿开了口,“我娘要给我生弟弟了,所以这些日子天天吐。”
柱子说完这句,比他们大一些的另一个班的孩子也排队出了院门,有几个已经晓事了的,听到这句话,当即反驳了柱子——
“阮夫子身为男子,如何会可孕子?你这黄口小儿,莫要瞎讲。”
季钦就站在旁边,却没听到这句,盖因他已愣了,完完全全傻在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