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听云的一番话让她有些犹豫起来,阮雨棠并不清楚周元和李寻事件的始末,但说到信任问题,她真的很难信任日后会对她痛下杀手的时安泰,现在是多么善良无辜的一个人。时安泰是故意立威报复杀死那两人也好,还是那两人发现异常时安泰不得不除掉他们两个也好,更或者时安泰原本不准备杀那两人,可最后控制不了局面不得不杀了那两人也罢,最终的结果都是因为时安泰,周元和李寻被杀,还背上了叛国的罪名。
这原本只是一件听来的消息,可在听云一番声泪俱下的哭诉之后,阮雨棠心里自然而然升起一股正义之火,烧得她心里憋闷。若是阻止香云上城楼,帮助他们出城,那么周元和李寻的冤屈什么时候才能洗刷干净呢。但若是自己不去阻止,世界线还是如同之前的轨道运行,那么何为常就会有危险。正义和私情两相纠结,使得阮雨棠心乱如麻根本拿不定主意,所以明明她才是第一个到达城门的人,但她却命令马车远远停在附近的巷子里,并没有上前。
马车还在晃晃悠悠的走着,车内三人俱是无言。刘长明在前面赶着马车,他虽然会骑马但赶车这种事却很少做,所以为了安全他只能控制着马车的速度。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但厚实的车帘紧闭着,车内的三人还是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时安泰已经从昏昏沉沉的状态中醒转过来,他的手挨到旁边香云的手,只觉得格外冰冷。时安泰不由得伸手拉过香云的手,只觉得香云的手冷得像一块冰,手心里汗津津的更加冰冷。时安泰只当香云面对陌生的三皇子害怕,便伸出两只手将她的手交叠握住,以示安慰。
香云正在心里排练着等一会儿如何冲上城门,如何拿出信件来控诉昌平王爷对周李二人的污蔑和杀戮。时安泰的手突然伸了过来,一时间她像是被冻到了一样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可时安泰还是牢牢牵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香云感受到时安泰从双手传递出来的体温,才明白不是时安泰的手冷,而是自己的手已经冻到失去正确判断冷热的能力了。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可时安泰的另一只手也覆盖上来,将她的手包裹住,她只觉得温暖而安心。也许,在临死前放纵一回也不算错,车厢里太黑了,不会有人知道的,香云想着。
何为常坐在马车里再次尝试和晚香说话,但晚香只是盯着前方的路,对何为常的话充耳不闻。何为常有些无奈,心说难道宫女的必备技能就是装聋作哑,对外界的干扰一概无见无闻吗?晚香驾车的技术很好,皎洁的月光下马车在大道上一路飞驰,等到了城门口附近,天也不过有些微明。何为常掀开车帘看了看,城门口一片寂静,只有几个站岗的侍卫守在那里。何为常便让晚香找个能遮蔽的角落停车,静静等待事态的发展。
天边隐隐的鱼肚白渐渐扩大成了一角泛白的天空,月亮落了下去,这临近天明前的天空却变得更加昏暗。陈松毕竟已经年近半百,且前段时间悲愁交加,日夜为粮食悬心,鬓边新生了许多白发,如今在马山颠了半日就有些受不住了。陈松虽然不说,但跟在一旁的陈八方却看了出来,拍马上前说道:“丞相,且歇一歇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的。”陈松却摇了摇头,说道:“宜早不宜迟,我的身体还撑得住,你不必担心。”两人说着话,没注意到大道另一边驶过一辆马车。而马车前的老宋正在惊魂未定的跟李三描述刚刚那只黑猫有多吓人,也没有注意看这两人骑马的人。
明明窗户都关严实了,可桌案上的烛火还是摇曳不休。教授不停朝桌案上扔着铜钱,来预测皇城外的事情,可卦象纷乱,甚至有些前后相矛盾的地方,教授再一次扬手扔下铜钱,其中一枚铜钱落到桌面上后立刻弹了起来,撞向了一旁的烛台。灯台倾覆,里面的灯油洒落到桌案上迅速燃起一片火焰。
【??作者有话说】
天色微明,所有人都不知道天亮后自己会有怎样的结局。
140?飞箭
◎刘长明本能的准备放开姚重礼的手先避一避飞箭,电光火石之间却看见姚重礼身下泛起一点寒光,那是刚刚扎在车帘上直立的箭头。◎
孟宇一把将教授从着火的桌子旁拉开,然后伸手捞起净手盆里的湿布绢盖到了火焰上。烛台里面的灯油原本就不多,只是一时都铺陈开才显现出不小的火势,本就后继无力,再加上被孟宇盖上了湿布绢,火很快就熄灭了。教授捡起桌子上已经被烧黑的三枚铜板,交到孟宇手中,说道:“你且下去吧,我累了准备安歇了。”
月亮渐渐落了下去,东边太阳逐渐了起来,天边已经有了红色的朝霞。刘长明看了看四周,知道很快就能离开这片田野的大路踏上直接连通城门的砖石路,便回头准备和三皇子说已经要到城门了。他回身的时候听见箭矢划破空气而来的破空之声,凭借平时训练时的肌肉记忆,他本能的朝一边歪头倒了下去,那只箭便直直的扎在了厚实的车帘上。
同时还有几只箭射了过来,扎在了马的腿上,马匹吃痛急躁的乱踏想要挣脱缚住自己的缰绳,又有几只箭射到了马头上,马匹往前冲了几步就轰然摔倒在了地上,马车里的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接着整个马车朝一侧狠狠歪了过去。时安泰只想着紧紧抱住香云,也顾不上自己在这颠倒中撞倒了几处。姚重礼在混乱中想要抓住一些东西来固定自己,却什么都抓不住,整个人在马车里乱撞。
马车很快停了下来,躲过箭顺势跳下马车的刘长明反倒是受伤最轻的一个。他拔出随身的佩刀紧紧盯着身边的田野,却根本无法得知箭是从什么地方射过来的。马车里传来一阵□□之声,刘长明赶紧上前一脚踢开已经破损变形的车窗,将在车窗附近的时安泰和香云拉了出来,将手中的刀递给时安泰,叮嘱他们躲在马车旁边,小心提防飞箭。他自己将车窗破损处的缺口又踹大了一些,才借着透进来的光看见摔倒在马车另一侧的姚重礼。
刘长明喊了两声,姚重礼才微微应了一声,刘长明爬上了马车,将手伸进去抓住姚重礼的手,准备将他拉上来,此时他再次听见了飞箭破空而来的声音,他本能的准备放开姚重礼的手先避一避飞箭,电光火石之间却看见姚重礼身下泛起一点寒光,那是刚刚扎在车帘上直立的箭头。刘长明看见姚重礼惊恐又期待的眼神,到底没有狠下心松开抓着他手,只能尽力低下头希望这支箭不要射中自己的要害部分。此时另一支箭直擦着他的耳边飞了过去,和身后的那支箭头碰在一起,两只箭都落在了地上,刘长明刚刚若是放手往旁边躲,这第二支箭便会直直射到他的脑袋里,同时几之射向时安泰和香云的箭,也在半路上被另外的箭射落。
刘长明赶紧乘着空隙将姚重礼拉了上来,姚重礼爬出马车后朝身下看了看,一眼看见底下直直竖立的箭头,不由得庆幸自己运气好,便开心的拍了拍刘长明的肩膀,准备说些感谢他的话,可刘长明此时顾不上听他说这些场面话,只伸出手臂将他打横半夹半抱着拖下马车塞到时安泰身边,四个人躲在马车的一侧不敢露面。四人等了一会儿,并不见再有箭矢飞来,时安泰脱下衣服挂在剑鞘上伸了出去,也并不见外面有什么动静。刘长明小心翼翼的从马车后面走了出来,然后绕着马车转了一圈,确认安全后才让剩下的三个人从马车后面出来。
如果不是躺在血泊里的马和地上散落着的几只箭,几人很难相信自己刚刚真的才死里逃生。四人此时也顾不上去追究第一支飞箭究竟从何而来,也顾不上探究到底是谁在背后保护他们,只想着快些离开这个地方。四周一片安静,天边已经从鱼肚白被朝霞染成一片通红。马已经被箭射死,马车也撞毁损坏,所幸这里离城门并不算太远,四个人便决定徒步走去城门口。姚重礼的左腿刚刚撞伤了,于是刘长明扶着姚重礼,香云搀扶着时安泰,四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