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山贺的手脚被粗重的铁链锁住,浑身疲态尽显,他坐在露台的铁架里,看向那个背对他的男人。
“只留下我?”犬山贺看着上杉越。
在带上镣铐的瞬间,犬山贺就已经明白了这个男人所思所想,但他没有阻止,明明只要他发布命令,或者极力顽抗,这个男人的谋划可能都会倾覆,但他了解这个男人,这个男人也了解他。
上杉越叛逃八家后,和八家唯一有联系的就是犬山贺,犬山贺也是八家唯一知道上杉越的人,甚至上杉越能这么多年好好的卖拉面,都是寄托于犬山贺在背后默默帮助的结果。
“新一代的皇朝,需要一两个有能力又稳重的老人扶持。”上杉越轻声说,“一次性杀死所有人,那岂不是和东方大明的朱元璋一模一样了吗?”
“明明已经离开八家这么久,却依旧身负皇的气势,不愧是你。”犬山贺感叹。
“我已经放弃了所有。”上杉越抬头望天,眼神深邃的仿佛追上了数十年的光,“我也本久打算在那个街道了却残生,守着那个万鬼之门等待着死去的那天……我偶尔会想,‘皇’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如果我死去了,皇是不是就可以从此断代?也就不会再有这种该死的宿命了。”
“皇永远都会出现,即使不是上杉,也可能是橘家、源家,即使内三家灭绝,外五家也会出现新的皇血。”犬山贺淡淡地说,“这是缠绕在我们血统里的诅咒。”
“是啊,宿命是无法逃脱的,我只是想逃避。”上杉越说,“许多年前,我还小的时候,以皇血为荣,以为自己背负着整个国度的荣誉和责任,我以此为荣,以此为荣……”
“但后来,我开始恨它,我恨皇血,为什么这种诅咒会降临在我身上,它不但没有给予我改变世界的能力,反而让我走入了这无尽循环的死路。”上杉越接着说,“我开始学习前代的皇们,去寻找永远消灭皇血的办法……但同样,我也和前辈们一样,没有找到办法。”
“皇啊……”犬山贺缓缓闭上眼睛,企图掩盖眼眸深处的哀伤。
“我怕死,所以没敢学前辈直接就自杀了,同时我还要守住日本。”上杉越转过身,面无表情,“我恨这个国家,但我仍然要守护这个国家。”
“于是你退隐在了横滨街卖起了拉面,打算一辈子就这么度过,我都知道。”犬山贺说,“这些我都知道,您……”他说到这里,已然泪流满面,“您是我曾经最敬仰崇拜的对象,是我致力成为家主的动力,我亲眼见证你的巅峰,也见证过你的消亡,我都知道。”
“是啊,只有你懂我,本来还有另外一个人。”上杉越声音低沉,“他死了?”
犬山贺沉默不语。
“同一个时代的人都逝去了,我又何必占据这个崭新的舞台,老东西就该在合适的时间埋入棺材里,否则只会成为后来人的绊脚石啊。”上杉越说,“这段时间,我已经看到了蛇岐八家的新面貌,很不错,看来你们做的真的很好。”
犬山贺接上话,“新一代的人都接受更为自由开放的知识和世界,他们远比我们当年睿智。”
“挺好的。”上杉越点点头,“所以我才更要这么做啊,本来打算独自寂灭的皇,因为看到了新的希望而奋起一击,看起来是不是很帅。”
犬山贺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评价,“很任性。”
“哈哈哈,你就是这么非议前辈吗?”上杉越开怀大笑,而后笑容戛然而止,“我见到我的孩子了,他很好,很乖,也很壮,就是睡觉姿势不太好,即使晕倒了,也喜欢抱着被子睡,容易着凉。”
“他是一个合格的皇,也是合格的大家长,但我还有另一个儿子没有回来。”上杉越轻声说,“我重新找到了自己的路,找到了我应行的道,所以抱歉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犬山贺低下头。
“贺,日本这段血腥罪恶需要有人去赎罪,需要人去改变。”上杉越大声说,“不要仁慈,这是前代皇对你的要求,也是一名父亲对你的托付。”
犬山贺将身体埋的更深,似乎手上的镣铐过于重了。
“最后,不管是路明非的卡塞尔,还是赫尔佐格的猛鬼众……”上杉越的声音,“让新一代的孩子去选择,我们只是绊脚石,绊他们脚的石头。”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加重了口气,仿佛真的是在形容他们这些老家伙只不过是“石头”罢了,是在告诫犬山贺不要太过于干涉年轻人的行为。
但犬山贺很了解上杉越,他知道这个男人想表达什么。
这名归来的旧皇,打算将自己和那些绊脚石树立起一到又高又厚的门,这个门名为蛇岐八家的尊严,他想让卡塞尔或者猛鬼众的谁也好,只有打开这道门,才能真真正正的成为蛇岐八家的皇朝。
赎罪和臣服,这是两件不相干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