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我不敢保证你每日吃下什么,醒了看见什么。”
“你该庆幸今日我还可心平气和与你交谈。”
柳宜娴抬起手轻轻抚在剔骨刀上:“我已与嫂嫂说好,让她帮我照顾几个孩子,咱们夫妻之间该做个了断了。”
今日看着母亲,她便知自己不想再走母亲的老路。
若夫妻已然相看两相厌,不如早早分离。
人生短短几十年,她为何要在不相干的人身上蹉跎时间?
她还有好多事想做。
想到几个孩子,柳宜娴温柔一笑。
她想看着几个孩子出人头地,她还是想去苏杭看看可否寻一份活计。
闺中时候她的针黹功夫比家中姐妹都好,说不得可做个有名的绣娘。
大姐姐擅丹青,她也跟着看过不少,这便比其他绣娘都有了优势。
待二嫂嫂的兄长上任,她还可跟孩子们一起去投奔,前路虽难,但却可预见一片光明。
“少年情谊总是有的,江子良,咱们好聚好散。”
将笔墨纸砚放在桌前,柳宜娴轻轻推到江子良手边。
“写吧,休书。”
“我会带着珊儿几个,并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你知晓我的,再看重几个孩儿不过,待你没了我们母子这包袱,你也出去走走见见世面。”
“我还记得往日你惯爱阅读游记,亦向往万分,如今你终于有了机会。”
“江子良,光阴莫虚度,你并非只能做个烂赌好色之人,我知你胸有丘壑,你如今只是……”
“被餍住了心、眼。”
“若我休妻,你要去何处?”
江子良喃喃开口,再抬头时却是眼中泛红,隐有水雾。
“想去苏杭那头看看,寻个活计,也见见世面。”
“苏杭……”
江子良抿唇,许久后才道:“你与孩儿都离开,便无人为我做饭,无人为我洗衣,我也……”
“再没有家了。”
“并非如此。”
柳宜娴淡笑道:“你我二人之前堪比仇敌,又谈何为家呢?我知你怕,怕前路渺茫,怕一脚踏出仍百事无成。”
“可你现在已然什么都没有了,再如何,也总比如今好的。”
“你若不踏出这一步,我已可预想你我之将来。”
“好些的,如我爹娘那般老来老来形如陌路,再说得深了,你滥赌成性以此麻痹心中痛苦,来日还可保命几年都不可知。”
“江子良,以后,不会比现在更差了。”
江子良抬起头,看着往日胆小懦弱,怕事又愚蠢的妻子缓缓落泪。
到底夫妻多年,虽已没了爱意,但他二人却是这天下最难说清道明的关系。
复杂心绪爬上心间,柳宜娴上前轻轻抚了抚江子良的背。
江子良一顿,未想在不知不觉间,妻子已被他所带来的风雨,吹打成一个更为坚韧豁达的人。
少年夫妻,未能白头偕老实是遗憾,可相互扶持多年,亦不该仇恨收场。
互相放过对方,来日再见,还可问一句近来安好,便不枉费了青春。
思及此,江子良低下头,执起笔在泛黄的纸上写下休书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