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关仍旧没有说话。
沈秋梧道:“你哥?你还有个哥哥呢?我可没听你提起过。”她瞧了一眼赵北关,“小赵,你以前听他说过没?”
姬绍看着赵北关。赵北关看着姬绍。
赵北关沉默着。好久,他摇了摇头。
姬绍随便搭在车窗上朝下的手心当中已经浸满冷汗。姬绍挑眉笑道:“真的吗?老赵?我以前都没跟你说起过我哥吗?他那个人!”
赵北关仍旧,一动不动地看着姬绍。
半晌,赵北关道:“你没有,你从来没有和我提起过你哥。你以前只和我说过,你爹给你娶了后娘,你长这么大从来没在家里见过女人,怪不适应,放假都不想回家了。”
沈秋梧看看赵北关,又看看姬绍,觉得奇怪,心道:“到底你是姬绍,还是他是姬绍?姬绍家里的事,姬绍讲给你的事,怎么还要你这么详细地再和姬绍讲一遍?”
她疑心:“咦?这莫非是什么暗语?”
“是啊。”姬绍笑道,“我是好久没有回家了!等放春假,我回家看看。”
他大笑,拍了拍赵北关的肩膀,把那沓信又向怀中揣了揣:“这是我爹给我的信,这纸我舍不得用。”
说完,呲啦一声,姬绍便从衣服的前裳上撕下来一块黑色的绢布布料。沈秋梧“呀”了一声,问道:“姬绍,你撕衣服作什么?”
姬绍没有回答她。她只见姬绍脸色冷然,起了一个阴炁之门将马车厢封住,然后便见姬绍刷刷用阳炁在那布料上书写下数行字。
周王金文,以阴炁书写,用作向天地占卜。
以阳炁书写,则用作术士传信。
那数行字,便是姬绍刚才想到的:至少一个多月,除去宋府的七十余人口,白浦县百姓不可能才失踪一二十人口。
他觉得,他能想到的,李尚那些老谋深算的老油条不该也不可能想不到。可他不能猜,不能赌,写一封信用不了多大功夫,但若出现那万中无一的纰漏,他这封信便能派上用场了。
沈秋梧见信中内容,便凝眉不言不语了。
赵北关原本看着姬绍的双眼落在那封信上,很久没有挪开,也没有眨眼。
自常老师走后,他没有再起一卦。
他相信常照山的说辞。常照山绝不可能会为法子监和金阊府留下祸患,若姬绍不是姬绍,姬绍不会出现在这里,和他们一同回法子监。
他也只能相信常照山的说辞。他想,很想相信姬绍还活着,他不想姬绍已死。
许久,沈秋梧问道:“姬绍,你觉得那些……”
姬绍手中的黑色绢布布料从手指间松下,向下落去。
落在一个黑白交互的太极阴阳盘上。
姬绍的手指遥遥地用阳炁写道:“寄与大启朝,元贞十九年,金阊府法子监西监,博士常照山”。
“山”字落笔,一条火舌从太极阴阳盘中窜起,布料片刻焚烧成灰烬。
阴炁之门散局。姬绍向后靠回马车上,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我能做的只有给常萝卜写封信,让他转告李尚。”
姬绍又重新撩开车帘,向外眺道:“毕竟本人就是个西监的乙等监生,连个从九品的小官都算不上,这白浦县……‘大人’们也不会再让我们来了。尽己事,听人命咯。”
“哟?考试前不还雄心壮志,觉得必能一举得甲么?”沈秋梧笑嘻嘻地揶揄道,“怎么,这不都得了甲了,年纪轻轻,才十八岁就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开始听天由命啦?”
姬绍心道:“什么他妈的叫听天由命?那不是打不过?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假冒老子的鬼新郎,险些把老子命打掉……要老子是当今世上术士第一,你看看我追不追着那些劳什子史册‘神仙’跑?
“……还让百姓失踪,老子不让那些‘神仙’失踪便是心慈手软了。”
姬绍摇摇头,没搭理沈秋梧的打趣,问道:“听说王福王禄那两人没死,伤重不重?”
“谁有空去打听他们?你以为我很闲么?”沈秋梧笑道,“反正停职了,估计是回不了白浦县了。”
“回不了白浦县?”姬绍疑心是自己听错了话,“他们两个,犯下这么大的错,难不成还能继续呆在金乌卫,派去祸害别的县吗?”
沈秋梧不以为然道:“其实除这一件大事,他们两人在白浦县的功绩还算可圈可点。再说……他们俩,没下大牢,便是说明有人保。金乌卫里,随便哪个不起眼的,都说不准是十八杆子外的皇亲国戚。这不是再正常不过了?”
姬绍半晌没说话,好久才一边回想一边道:“我和老赵去打听消息那天,听的这白浦县里,佃农是三十文一天,鱼贩是三四十文一天。
“金阊府里劳价高些,佃农是四十文一天,做苦力的小贩一天是五六十文。王福王禄……随随便便就他娘的从宋府拿了一万两白银,一两银子一千文,一万两银子一千万文钱。这都是李尚他们这些府里的金乌卫亲自抄来的……他娘的是谁,还能把这两个草包保住?”
有些事没必要细究。这道理沈秋梧很小便懂。
但她不能嘲笑姬绍不懂,因为这种道理,也是因为她爹是在金阊府也数得上号的大商贾,从小-->>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