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是梦。我很清楚你是梦……不用提醒我的,宝贝。”
“不是提醒……”陆临散的神态太坚持了,柏沂甚至有那么一瞬间都迷糊了,“你把我也算在妄想里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开始。”
柏沂打了个寒颤。
一开始?一开始……是指什么时候的一开始?初中?还是毕业后重逢?还是交往的虚实
陆临散碰到了,触感很清晰。
他得以确认了事实:这并不是梦。
警察还没有到,但陆临散不可能就这么放着一地狼藉不管,他开始收拾,摆好。不知道为什么刚刚还在拦着他的人现在都惊愕甚至恐惧地看着他,不过这正好,他现在感觉有点使不上力。
陆临散收拾着那一地狼藉,一边强自凝神观察现场。他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总得知道柏沂是怎么走的。
很快陆临散就判断了当时的情况:柏沂闯了红灯,这是第一次意外;第二辆车来不及刹车,或者没注意,过去了,这是第二次意外。大概是因为这个,现场才会红黄白三色混杂。
陆临散想要尽量让柏沂看起来正常一些,就这么乱七八糟地躺着果然还是有点不成体统。不过,虽然他很努力地让自己去细心观察现场了,没有漏下什么,可这也不意味着他能够收拾好,因为有些实在是没办法收拾起来。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触碰柏沂和为柏沂做些什么了,陆临散想做到最好。大体收拾得差不多了,他开始尝试去从沥青路里扣出来,但果然还是做不到。
公安的人过来了,把柏沂打包走了,陆临散本来想要阻拦,但转念一想总不能把柏沂留在这里,于是他也就没有做什么。他们打包的时候不太细心,有些东西留了下来,陆临散想要提醒,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声音发不出去,他想要上前去,结果大概是绊到了什么,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他摔倒在地上,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记忆就此中断。
再次醒来时,陆临散躺在医院里,他猛地起身下床,因为太急直接又摔了下去,一瞬间头疼得他以为自己死了。陆临散摸着床边挣扎着起身,探着椅子桌子墙壁总之就是一切能支撑的东西走了十几米,逐渐能正常行走。
罔顾身体的不适,陆临散往外走。这条路熟悉得让他越发疼痛,他开始想自己说不定正在做噩梦,再次走一遍发现柏沂的那条路,然后再次看到变了样的柏沂。
虽然一般人或许会想之前发生的才是梦,然而很遗憾,陆临散已经亲手确认过了,他知晓那是现实。
再次看到那一幕,自己会怎么样?陆临散想象不出来。
但无论如何,即使是梦,他也不愿就把柏沂放在那种地方。而且,说不定是个美梦,走到那里之后能看到完好的柏沂呢?
柏沂已经离开了,只有这种方式能见到他了。
所以,陆临散走了过去。
然而陆临散什么都没看到,那里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陆临散怔愣许久,突然掏口袋,没拿到手机,大概还放在医院,于是他随便拉了个路人,温和有礼貌地询问对方是否可以借手机一看。
——原来,已经过去三天了。
现场已经被专门的现场清理工清理干净了,一点都没有留下。
这怎么可以,陆临散这么想。
清理工不会管那些是什么的,肯定很粗暴,清理完后或许就这么扔了,又或者和别的类似的东西混在一起就这么统一处理了。这么随便,怎么可以?
他应该留到最后的。他应该留到最后的。
他不该让柏沂一个人的。
世界变高了几十厘米,因为力量被抽离,膝盖碰到了冰冷的地面。陆临散并不理会,只是死死地盯着那里看。那个让他死也忘不掉的打翻了颜料桶的混乱现场真的不见了,黑色的沥青路和白色的道路标线漆规整方正界限分明。
——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怎么能,怎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