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景天也不恼,仍旧好脾气的点头,一面吩咐将捆成粽子的董氏带下去,一面还对苏允棠解释:“之前掖庭里住着的那些采女选侍,朕都给了银子放了出去,倒是你上次采选进来的几个良家子,想着你或是要当女官备着,都没有动。”
“说来,单是前头的政务就够劳人了,后宫里这些琐事,你若不耐,交给朕一并理了,也不算什么。”
说话间,两人便也一前一后的进了内殿,苏允棠在罗汉榻的一侧坐下之后,见=为了防止刘景天再说些有的没的,便当前提起正事:“我来,是为了吏部送来的折子。”
刘景天闻言了然点头,从案上翻出了一份单子,亲自上前来给了她。
苏允棠抬手接过,神色也郑重了几分,董氏冒出来不过是一桩小意外,她今日前来,原本就是为了这桩正事。
先前涉及谋逆的朝臣们腾出的位置,她要为自己的人争一争。
原本以为刘景天找她过来,就是想要用这事拿捏她,或是与她提出什么条件,来之前,就做好了与对方平衡拉扯的准备。但此刻,将刘景天拟出来的任用名单看过之后,苏允棠的面色却有些不对。
没有拉扯,没有拿捏,对方的这一份单子,有大半都是后党之人,与苏允棠亲自来处置都不差什么。
刘景天:“朕这几日捋了捋,你那边有些本事的,都寻位置放了,还有一些就是些趋炎附势的酒囊饭袋,实在不堪用,你且瞧瞧,若是有什么不妥当的,拿去重改个单子,送回来朕颁下去。”
苏允棠闻言越发沉默起来,手中这一张轻飘飘的纸都莫名有些烫手。
她培植党羽的打算没有遮掩,可刘景天竟也没有丝毫阻拦,反而是一副乐见其成,主动帮忙的态度,凡是可以的,都尽力为她周全。
甚至这话中的意思,即便当真昏聩不堪用的废物,若是她有什么旁的考量,一定要给官,他这也不会如何,只要她开口,都仍旧会准。
老实说,苏允棠将刘景天圈禁之后,在朝中历练两年,也早已不是吴下阿蒙,即便刘景天当真阻拦刁难,她也有的是对应的手段。
但是这样没有任何磕绊,由刘景天将一切都准备的妥妥当当,再送到她手上,苏允棠也难免会生出一股贴心的顺畅舒服来。
苏允棠收起单子,冷静开口:“你想要什么?”
刘景天只笑得满面欢喜:“这是什么话?朕什么也不要,真说要什么,也就是想要你欢心。”
这还真是实话,如果说刚开始,刘景天还有一些旁的想头,觉着或许能将体感再换回去,经过这几年光阴,他便已彻底认命了。
而刘景天的性子,素来是不论沦落到何种境地,都能落地生根,并且迅速从中寻着机会与乐趣的。
换不回来就换不回来嘛,与他互换体感,性命相连的人不是旁人,而是阿棠,是原本就要与他相伴一世的皇后,就已经比旁人好了千万倍。
不就是要权势,要培植党羽吗,这还算个事吗?
他们原本就夫妻,帝后敌体,如今又是性命相连,彻彻底底绑在一条绳上,这权势在谁手里不都一样?只瞧瞧这次的谋逆处置,满朝文武都在心惊胆战,觉着他与皇后太不要脸,居然故意装作不和,就是为了钓鱼清算老臣——
什么天子纯臣,什么后党,内里其实仍旧是穿一条裤子!
太子之术,原就是四处退让平衡,权势就阿棠拿在手里,总比拿在那些勋贵世家里强,朝中看似两党相争,其实又都是一体,古往今来,哪个皇帝有这样的“福分”!
唯一要顾忌的,就是如今阿棠对她成见颇深,并不乐意与他夫妻一起,不过这也无妨,不就是投其所好?这事他早就干熟了的,
他们如今所有的误会也都解释了,还有福宜毕罗这一双儿女,日久天长,小意逢迎,总能将这块石头再一点点捂回来。
这么想着,刘景天便又是一阵心热,说着,便又一点点靠近到苏允棠身旁:“阿棠,朕是真心想与你重修旧好,你如今生气也是应当,咱们时候还长,只慢慢看朕日后就是了。”
靠近之后,苏允棠便立即嗅到刘景天身上除了隐隐的桂花香外,还有着皂角与龙涎香的清香,又带着些干净又通透的水汽,显然才刚刚沐浴过不久。
秋日干涩,这样的距离,也能看出他出水后涂了面脂,也修了眉峰鬓角,唇色红润。
苏允棠甚至觉着他在面上敷了粉,因为他面色湛然,面色红润,难怪才隔了几日,就有这样白里透红的好气色!
苏允棠缓缓吸了一口气:“你如今多大了?徐郎半老,还装什么少年娇嫩?”
刘景天真挚的面色微微一僵,苏允棠便又继续道:“还有你殿里这香,你早说了不喜欢,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是觉着我是傻子吗?”
这是她一进殿就发觉的,刘景天这寝殿里,用的是她平日里香方。
合香也是有讲究的,男子用香与女子不同,便是宫中专为苏允棠调出的梨桂香,用隐隐的清冽之气中和了桂花的芳馥,只余清甜。
可再是清冽清甜,这方子仍是桂花的香气为主,仍是刘景天最厌恶的气味。
如果说此刻殿内香味,是因为她要来才刻意点上,苏允棠还算觉得正常,可眼前的香炉中并没有燃香,这是平日里日日用着这合香,日久天长,浸润到了布料木头中,才能这般一点点,似有似无的沁出来。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