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长久的沉默过后,缘歪了歪头,面无表情地“哈”了一声。
这冷漠的反应,这质疑的语气,这似曾相识的情景,天元微微一顿,总有种自己被当成不法传销分子的即视感。
她放缓语气,尽量用那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摆出和蔼的表情。
“你不相信吗?”
“嗯,不信。”
缘摇摇头,干脆利落地答道。
这异常实诚的回答,再次让天元愣在了原地,她可疑地沉默一瞬,再次问道:
“哪里不相信?”
“唔,从头到尾都不相信。”
净界中极其安静,水汽在钟乳石的顶端汇聚成颗颗晶莹剔透的水珠,在重力的作用下,义无反顾地坠入地表那层浅浅的水洼中,溅起层层涟漪。
慢条斯理地侧开身,一滴水珠旋即坠落而下,堪堪就在她眼前半掌距离。
八神缘的表情丝毫未变,仿佛自己面前的不是在咒术界拥有着特殊地位的天元,而是某位平平无奇的咒术师,就连那评价极高的盛赞,也只是礼貌性的相互客套罢了。
她当然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可这个世界上,又有谁是不特别的呢?
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个体,像这种玄之又玄的判词,套在狗身上都能中两条,巴纳姆效应的把戏罢了。
看着眼前从容不迫的少女,这一刻,天元出奇得能与曾经的五条悟共情了。
小小年纪,软硬不吃,油盐不进,还真是令人头疼的难搞啊。
她轻叹一声,再次开口解释,试图阐明自己是因为什么才得出这个结论的。
“你还记得曾经使你回到平安时代的那口【食骨之井】吗?”
见八神缘的表情有软化的迹象,天元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既然对方还有好奇这种情绪,那就说明她们还有聊下去的可能性。
“数百年前,羂索从我这得到了这件咒物,却不知其真正的用途,只将它当作攻击型咒物。就连我,也是在你出生之后,才对【食骨之井】的真正用处有了大概猜测。”
天元的声音在空旷的净界内回响,颇为空灵玄奥。
“初代咒术师和诅咒的年代太过久远,只有那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流传下来,被后人归纳整理,组成了如今的神话史。”
虽然同样使用咒力,但与现代的咒术师和诅咒相比较,初代无论在能力还是寿命上,都要远远高于如今。
这些拥有通天彻地之能的咒术师,人数稀少,寿命悠长,几乎人人都掌握着反转术式和领域展开的技巧,后人称之为——神明。
可这世上终究不存在所谓的神明,斗转星移,祂们或因命定的劫数而陨落,或因寿命的限制而扼腕,神话的时代,就此落幕。
“可咒术师终归还是人,人在因果轮回之中,便受七情六欲之苦,越是强大,便越是惧怕。”
惧怕衰老,惧怕死亡
,惧怕一眼就能看到头的未来。
“初代们不知做了什么实验,最终创造出了三神器以及【食骨之井】,三神器中蕴含着的力量同咒力截然不同,当时的咒术师便将其视作能够得到超脱的突破口,日夜研究。而【食骨之井】,则被当做实验失败的产物,弃之如敝履。后来的结果,你应该能猜到吧?()”
面对她这突然抛出的问题,缘流畅地接道:
神明既然已经成为历史,三神器还被当做皇室的象征,想必祂们是失败了吧。?()?[()”
“没错。”
天元点点头,继续说下去。
“我并非初代咒术师,上述的猜测也是经推论而来,直到神话时代落幕的很久很久之后,我才偶然间得到了【食骨之井】,并将其藏在薨星宫之中。然而有一点毋庸置疑,咒术的世界中,是存在‘天’这个概念的,天与咒缚的存在,便是这个概念最有力的证明。”
即便身负神通,纵有神灵之名,到头来,也只是一群庸碌凡人,汲汲营营地渴求超脱罢了。
她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既像在缅怀先人,又像在悼念自己。
短暂的恍然过后,天元话锋一转,倏然提起了真人。
“那个名为真人的人形诅咒,对你的攻击不起作用吧。”
早就知道对方能通过结界知晓天下事的缘,对此毫不意外,极为自然地点点头,见状,天元对自己的推断更加笃定了。
“他的攻击针对灵魂,却对你毫无用处,再加上你能从【食骨之井】中完好无损地出来,这也就证明,八神缘,你的灵魂与他人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