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萧凌安思绪一顿,唇齿间泛上酸苦的滋味,想到了那碗醒酒汤。
还记得那时他在床榻上等了一会儿,是霜儿独自去拿了醒酒汤来,他对此也没有防备。
此时他终于想明白了昨夜的关键,望着空荡荡的庭院和已经没了温暖的床榻,忽然间觉得这些天的温存都像是一场梦,是霜儿笑吟吟编织出来的圈套。
原来她说愿意留在他身边,是假的;她说愿意以后都好好在一起,是假的;连蓄意拿顾寻舟的簪子刺激他,哄他把青龙玉佩当做信物送给她,也是另有所图
萧凌安的唇角只剩下苦涩无奈的笑意,心口像是闷着一口血一般绞痛不已,人偶般目光空洞颓然地向前走着,脚步跌跌撞撞地如同丢了魂魄,时不时磕碰在墙壁和地砖之上,让随侍之人吓了一跳。
他现在才算是明白,欺骗并不算难受和疼痛,最折磨人的是梦醒之后,被迫面对颓废荒凉的心绪和现实。
霜儿被他哄骗着回来的时候,也是这样伤心难过的吗?为何她这次没有哭闹,没有再纠缠了?
曾经每一次她都要闹腾很久,或是与他争吵对峙,或是将他冷落一旁,亦是有硬逼着要喝下避子汤的时候。
他以为这回霜儿的平静,是她心里坦然接受了,知道他们这辈子只能这样纠缠在一起,就算是想要逃离也要寻遍天下找出来,所以不如就这样把日子过下去。
原来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原来她连最后在他身上浪费点心神,都不愿意了吗?
萧凌安愈发觉得自己荒谬可笑,他费尽心机编织的圈套,最终只是套住了他自己,无论如何也挣脱不掉。
他扶着砖墙在阴暗的角落喘息着,蹲下身环住双臂,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冷保持可怜的理智,短暂地忘却刚刚发生的一切,不要让自己在这么多双眼睛前心神破灭几近疯狂。
直到他忽然间闻到了一阵熟悉的芬芳。
这种香味他记得,那是霜儿怀着他们第二个孩子的时候喜欢用的香膏,当时太医说过此香不会影响胎儿,但他还是不放心地收走了。
对啊那香料不是被他收走了吗?怎么现在会闻到呢?
萧凌安觉得奇怪,一抬眸就看见一个小宫女推着板车从庭院前经过,身躯摇摇晃晃地站不稳,没走几步就脚步踉跄地跌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一阵干呕,扶着另一个宫女的手臂,委屈道:
“采薇姐姐,你说这香料怎么这么奇怪,我每次用都难受得很,皇后娘娘曾经用的时候怎么受得了的?”
闻言,萧凌安电光火石之间又想到了当初的蹊跷,冲上前去拉着小宫女不肯放手,吓得她腿软地瘫坐在地上,连连磕头求饶,把香料呈到萧凌安的面前,哭喊道:
“陛下恕罪,这原是皇后娘娘让我带出宫扔掉的东西,我瞧着名贵好闻,就私自留着了”
萧凌安颤抖着手指将香料拿起来,凑近一闻就发觉有些异样,心口猛地一跳,想起了那个莫名其妙流产的孩子。
“拿去太医院让李太医好好看看”
作者有话说:
女鹅:你骗我,所以我骗回去,嗯,很公平(确信)
《关于一只狗以为自己骗到手了,却反复被骗这件事》
第131章悔恨生(一更)
萧凌安手中攥紧了那一小盒香料,发烫的指尖将边缘处的些许香膏捂得融化,黏腻的触感和浓烈的香气在马车内弥散,让他闻着也觉得一阵发晕,心口闷闷地有作呕之感。
这个味道和记忆之中的有些相似,但是又不尽相同,他对女子所用的香料研究不多,只是出于本能觉得这香料非同寻常。
现在想来,霜儿从前一直喜欢清新淡雅的香气,唯独只有怀上第二个孩子的时候突然变了喜好,偏爱此种浓烈的香膏,当时太医也说有身孕的人反而会排斥香味,霜儿算是反常之人。
那时他稍稍闻了闻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大量香膏放在一起,才觉得这滋味很是难受,根本想象不到霜儿在怀着身孕的时候怎么会真心喜欢这样的东西,用在身上又会有多么煎熬。
马车迅疾地赶到了太医院,李太医也是刚刚得了吩咐,草草收拾了仪容就在门口跪迎,苍白的鬓发和层层叠叠的衣衫尚且有些凌乱,不明所以地抬头望着萧凌安,刚触及他阴沉猩红的双眸就惊惧地收回了目光。
萧凌安强忍着心中的猜忌和钝痛,屏退了所有侍从才单独和李太医来到了内室,把那一小盒香膏递到了他的面前,颤声道:
“这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李太医唯唯诺诺地应声接过,刚看到雕花的木匣子的时候微微皱眉,放在掌心端详着,喃喃道:
“陛下,这不是曾经皇后娘娘的香料么?微臣记得您当时放心不下,还特意找微臣来看过,微臣当时说这里面是百花提炼而成”
说着,李太医也带着疑惑将木匣子置于鼻翼间,轻轻一嗅就觉得不对劲,浑浊苍老的眼眸骤然间睁大,花白的胡须都跟着身躯微微发颤,惊诧又恐惧地望着萧凌安,“扑通”一声跪在了他的脚边,行礼道:
“敢问陛下,这东西皇后娘娘用过吗?微臣怎么觉得和之前看过的不大一样?”
萧凌安眸色一沉,隐约猜到了是怎么回事,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忍住了心口的阵痛,声音暗哑又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