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顾寻舟自然是没有底气和他这样僵持着对峙的,但是他料定只要霜儿铁了心留在停鹤居,他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因为他的顾虑实在太多,怕伤害到霜儿,怕惹得霜儿不高兴,也怕万一做错了什么事儿走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为霜儿是自愿的。
所以他才会没有办法,曾经自以为是的手段现在都毫无效用。
萧凌安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刹那间心中涌上一阵深深的苍白无力,搜寻遍了脑海也找不到能够让霜儿松口的法子,似乎唯一能够哄她开心的就是事事顺从她的心意。
可是,这怎么能够呢?
他一想到以后霜儿和顾寻舟要这样亲密无间地生活在一起,就像曾经的霜儿和他一样,心里就像是千万只蚂蚁爬过般煎熬又难耐,偏偏他以后想见霜儿都只能是以来客的身份,能不能见全看主人家的心情。
难不成他真的要每天都弯下脊梁,在停鹤居门口苦苦等待,就是为了施舍般的看一眼吗?
萧凌安无法想象这究竟是什么样的日子,也坚决不可能让他和霜儿之间忽然多出来一个顾寻舟,于是终于按捺不住地三两步走上前去,紧绷着唇角直直冲到了沈如霜的面前,忍无可忍地将她和顾寻舟分开,强行拽到了自己的身边,低沉的声音中带着恳求,贴近道:
“霜儿,别再闹下去了,跟朕回去!”
兴许是方才受到的刺激有些大,萧凌安在触碰到沈如霜的那一刻不知不觉地加重了力道,而沈如霜又不愿意离开顾寻舟的身后,只能一边使劲向后退着,一边被萧凌安无尽地拉扯着,直到手腕上传来一阵疼痛。
那是萧凌安的力道不小心过了头,在她手腕上留下了一道红痕。
沈如霜吃痛地倒吸一口凉气,眼眶中顿时盈满了委屈和愤恨的泪水,毫不畏惧地仰起头瞪着萧凌安,闪烁的泪光在月光下晶莹剔透,让萧凌安见了一阵心疼,终究是不忍心地把守松开,想要为霜儿拭去泪水。
“陛下,我不回去!”
沈如霜厌弃地躲开了萧凌安的手,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坚定果决,容不下萧凌安再多的劝阻和威逼,趁着他放手的间隙再次躲在了顾寻舟的身后。
“霜儿”萧凌安的手刚刚伸出去就扑了个空,还是被沈如霜刻意躲开的,只好僵硬地缩了回去,无奈又恳求地继续唤着她的名字。
“陛下,您和皇后娘娘的事情,我原本不该插手,但实在是奇怪得很。”
顾寻舟瞧见萧凌安还想再次强行拉着沈如霜离开,连忙配合地挡在了她的身前,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锦帕,俯下身帮沈如霜擦干净眼泪,斜睨着萧凌安,笑道:
“陛下口口声声说把她当做心尖上的人,那为何总是逼她去做不想做的事情呢?连我都看得出来她极为抗拒回到皇宫,陛下就没有想过缘由吗?”
闻言,萧凌安执着的目光微微一愣,像是被问住了似的,好几回想要辩白却说不出话,只有嘴角的笑意愈发显得苦涩。
并非他不知道缘由,恰恰相反,他清楚地知道霜儿不愿意回去的缘由,正是他自己。
现在的霜儿不愿意见他,不想和他说话,更不想待在每一处都被他操控的皇宫之中,所以才会不愿意回去,宁可和刚认识不久的顾寻舟待在一起。
但是他又能怎么办,如今霜儿连见面的机会都不肯给他,又谈何重修旧好,回心转意呢?
“陛下,天色晚了,停鹤居不再留客,请明日再来吧。”
顾寻舟看到萧凌安的神色由内疚变得烦躁和无奈,眸中的冷意和唇角的笑意都更为寒凉,知晓他终究还是不知道症结所在,现在让霜儿回去,就是再次将他推入深渊。
他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否则和萧凌安又有何异处?
顾寻舟冷漠疏离地瞥了萧凌安一眼,虚晃地将手伸到半空中,看着像是揽着沈如霜的肩膀,吩咐江月将大门关严实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头。
鲜红色的大门在黑夜中亦是漆黑一片,沉重阖上之时萧凌安想要迈入,可江月是一心向着顾寻舟的,还没等他走上前来就赶忙把门闩插上了,死死地没留下任何缝隙和机会,吩咐手底下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能给萧凌安开门。
哪怕,他是大梁的陛下。
萧凌安是回过神后立即冲上去的,恰好在门关上的那一刻双手抵上门板,被碰了一鼻子的灰,敲打叩击了许久也只听到沉闷的声响,竟是连一个人都不理会他。
他不甘心就这样下山去,反正只要他今夜未归,不一会儿就会有人找上来,于是干脆就褪下披风铺展在寒凉的山石上,他不信霜儿能够和顾寻舟在里面一辈子,总有不得不出来的一天。
南方春日天气温暖,但是半山腰的昼夜差距还是颇大,萧凌安白日穿着单衣都觉得有些热,现在没了披风反而冷得发颤,寒凉的风从半山腰吹过时拂过他散落的墨发,不出半个时辰就喉咙干涩发痒,鼻尖也泛起了微红,不得不轻咳几声缓解。
萧凌安想到屋子里温暖的烛火和闲适的桌椅热茶,脑海中闪过今夜暂且离开,明日再上山的念头,但是当他抬头望向紧闭的大门,和里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之时,又偏执地转过头,打定主意在这里不肯走。
他第一回觉得自己的坚持是这么落魄又可笑,明明是霜儿不待见他,可是为了能见上一面,只能委身在这里熬一夜,否则连希望都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