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杏神色淡漠:“那个杀手给了我两个选择,一是跟郑六走,二是死。我想都?没想,就选了死。”
这是几天来她第一次主动说起那天的事情。
长?青审过嫌犯,早就知道了,可是还是专注的看着她,听着她的话,尽管心里已经?知道,那可能不是自己乐于听到的。
“我其实没有那么强的贞节观念,然而我还?是选择死,因为我还?有三个孩子,女儿要嫁人,儿子要走仕途,要娶名门淑女,他们不能有一个失节的母亲。”许杏扯扯嘴角,“我当时没有怎么想到你,真的。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在意我是否失节,我相信你的人品,也相信你我之?间的感情。”
长?青的指尖有些颤抖,许杏看见了,却视若无睹,继续道:“建昌公?主的事情你我都?知道,尽管之?前都?是猜测,可是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在这件事上不会彼此?隐瞒,所以?,我真的是死都?没想到,你清清楚楚的知道公?主的心意,甚至还?经?常见到她身边的人。”
长?青想说那人是公?主派来的,自己从未主动过,可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但凡你跟我说一些,我也会做些防范,毕竟女人的心思还?是只有女人明白,可是你没有,你一个字都?没跟我说。”许杏的话像刀子一样扎进长?青的心口,“我不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少些烦恼,还?是要维护公?主的名誉,又或者,是在享受公?主的青睐追求?总之?,是你的不作为,让我毫无防备,差点被?害死。我如果死了,公?主是凶手,你就是帮凶。”
“你知道我被?景国公?府的人救下?来之?后,心里想的是什么吗?”许杏看着长?青颓然的脸色,不知怎么竟然有种快意,“我想的是,好不容易让景国公?府欠你一个人情,居然就这么给还?掉了,他日你若遇上事情,就不好找他们帮忙了。你说,我是不是蠢到家?了?”
“许杏!”长?青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只觉得两辈子以?来从未如此?心痛惶恐过,这样的许杏,太尖利太冷漠了,陌生得让他害怕,仿佛他随时都?会失去她。
“这就不想听了吗,范大人?”许杏盯着他,“你说你不会看她一眼,你说你视我如命,我都?信了,也都?记得呢,可是现在,你说,我还?能信你吗?我还?,敢,信你吗?”
长?青伸出手臂去抱她。
可是许杏躲开了。她退后一步,抬手指着门口,厉声道:“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声音不小,可是长?青清楚的听到,最后几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就着蜡烛的光,他清楚的看见许杏眼角处没有落下?的泪滴。
长?青神色黯然,沉默着走了出去。
同喜早在他们刚开始说话的时候就带着小丫头们退了出去,她自己守在门外,等着他们夫妻解开误会,却没想到谈崩了。
长?青仿佛连抬脚的力气都?没了,拖着步子走到门口,差点被?门槛绊倒。他扶着门框站定,看见同喜,低声吩咐道:“夫人的安神汤赶紧送来,你晚上守着夫人,寸步不能离开。”
同喜小声应了。又过了一会儿,她才亲自端了安神汤,送进房里。
许杏正坐在床头出神,听见动静,回头看了看,见是同喜,紧绷的神色略松了松:“这东西一点儿也不好喝,你们还?天天送。”
同喜微笑:“夫人这几日睡得不踏实,喝点儿好歇息,再过些日子山上就要收了,且有得忙呢,不养好身子怎么行?”
“你说得是。”许杏憋着一口气把安神汤喝完,又漱了口,才问她:“你真的无事?”
同喜道:“奴婢真的无事。同贵也好多了,醒过来之?后并未呕吐头晕,只是额头上破的那一处怕是要留下?指甲盖那么大的疤了。”
“那等她伤好了,再多请几个郎中,开些养肌祛疤的方子,能淡些也是好的。”许杏道。
“用头发遮着些,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同喜说,“王保的伤有点儿重,倒不致命,就是被?一刀扎进了肩膀,扎得深了些,再就是掉下?马车的时候一条腿骨头有点儿裂,郎中说两处伤都?养好的话,怎么也得三四?个月。”
“他也是无妄之?灾,你明天给他家?送二十两银子过去,另外他看诊开药都?从府里账上走。这些日子就让他俩儿子轮着赶车吧。”许杏并不多想就吩咐了一句。
“好,奴婢明天亲自去办。”同喜有心劝解一句,却最终没说出来。
许杏躺下?来,沉默了许久,忽然说:“把烛火都?熄了吧,我并不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