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荷塘映红日。
今年的暑气来得晚,虽至六月,气候却不黏人。池塘边,两个三岁的小娃娃勾头蹲在岸边,一个梳着两个羊角辫,一个在后脑勺绑着小髻。
男娃娃聚精会神盯着水面,一动不动,女娃娃有样学样,跟着往水下望,只是她没看一会儿,就没了耐心,左右张望,又低头啃一口手中大白桃。
他们是整个大宛国被寄予厚望的一对兄妹,一个叫宣楚,一个叫楚宣。
“喀嚓”一声,桃香四溢。
突然的声音吓跑了正游过来的小青蛙。男娃娃猛地抬头,气鼓鼓看向妹妹,张手抓住她头上晃来晃去的羊角辫,奶凶奶凶喊道:“你吵死了!”
被吼得女娃娃“哇”一声闭眼大哭,捂着散开的柔软头发站起身,那个带着牙印的大白桃“咕咚”一声落入池塘,沉了又沉终于浮在水面。
“长生——,宣大又揪我小揪揪——”楚宣喊了两声,无人应,她睁开眼睛四下看了看,再次张嘴大哭着,往后院那个小武场一颠一颠走去。
而比她早半盏茶来到这个世间的兄长,不屑地撇了撇嘴,尔后歪头注视着水面“咦”了一声,“父皇——,母后——”,他转身朝与武场相反的方向一边跑一边喊:“桃子会游泳,父皇母后,桃子会游泳。”
两个乳姆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跟在二人身后。
只不过,无论是练武场,还是楚明玥歇息的序星苑,两个小娃娃都一无所获。
眼下,他们都在楚家祠堂。
今年九岁的长生,自请冠楚姓。楚明玥自然是喜的,这本就是她带长生回府的用意,他年她若作古,总该有人给她的父亲上三柱香。
九岁的长生,身子骨像是往上拔了一大截,经过楚明玥三年照顾,如今的他,身量远超同龄人,已有少年人的模样。
大抵真如花小六所说,这孩子,与楚家有缘。细看过去,他的眉目越长越没有其生父的骨血,反倒是下颌轮廓颇有几分定远侯的影子。
他跪在楚家祠堂里列祖列宗的牌位前,匍匐叩头,三柱香被插在香炉里,他站起身,郑重认真望着并肩而站的楚明玥,唤了一声“长姐”。
楚明玥为他取名楚忟,长生二字作小字。
且看他那张脸,竟真的与楚明玥有几分相似,像极了一对亲姐弟。
楚明玥含笑敬香,视线从沉默的先人牌位上逐一扫过,最后落在其父母那里,无声心道:“阿爹,阿娘,楚家一直在呢。”
祠堂里安静,诸人皆沉默,宣珩允等二人上过香,亦走上前,取了三柱香点燃。这三年来,逢二老祭日,他便以楚家夫婿的身份敬香食斋。
就在宣珩允上香的时候,楚明玥突然张望一圈,意识到两个孩子跑没影了。尚不待她遣春儿去寻,就听到小脚步声正一前一后“咚咚”跑来。
楚宣跑过来的时候,散开的羊角辫已经被乳姆绑好,她晃悠悠跨过门槛,在祠堂里站稳之后,那双桃花眼滴溜溜转一圈,找到宣珩允的身影,跑过去一把扑在宣珩允腿上,眼睛一闭,张嘴干嚎。
“父皇,宣大又欺负我——”奶声奶气的喊声打破祠堂的沉寂。
楚明玥笑看宣珩允转身把念念抱在怀里,她蹲身抱起儿子,并未出言制止两个孩子在祠堂里喧闹,她的阿爹喜欢热闹,定是欣喜的。
安儿,念念,这是两个孩子的乳名,楚明玥取的。在他们满周岁抓阄之前,刚出生那几日,总以男娃、女娃来聊起他们。
可时间久了,楚明玥终于发现总不能这一年都如此,正好她当时手上翻着一卷话本子,就草率指出两个字,先唤作乳名。
二人各自抱起一个奶娃娃往外走,两个孩子隔空挥打手臂,逗乐沉着跟着的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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