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皇子您比任何人都清楚,圣上他一直在等您回来。他一直在等您弃了从佛的心,您才是他心中不二的储君!是二皇子大逆不道逼圣上签下立诏书,甚至为防圣上泄露,将圣上囚禁于此,圣上是被他逼疯!圣上……”
一声比一声更重的咳嗽之后,老皇帝倏然睁开了眼,口中模糊的唤着:“水……水……”
摩柯藏在白绫后的眼匆匆与老皇帝对视后便想离开,老皇帝立马伸出手,可惜久卧榻上,浑身无力,颤颤巍巍的手并未抓住摩柯,只抓住了摩柯黑袍的一角,摩柯那件宽大的黑袍便落了下来。
袒露在外的双臂、颈间,包括额面上的肌肤覆了一层碧水般的青鳞。
老太监一怔,尖叫之后居然生生吓晕了过去。
摩柯略微一滞,抓过地上曳地的黑袍便欲冲出门,身后急急传来老皇帝苍老而急切的声音:
“小九……小九,你要去哪儿?”
摩柯疾行的脚步硬生生停滞在原地。
“小九……我的小九,你也同你的母亲一样不要父皇了么?”
摩柯沉默的立了一会儿,僵硬着身躯缓缓转过去,一步一步又走回榻前,缓缓解开系在眼上的发带,露出一双竖瞳。
此刻的他,连一丝人样也没有了。
他盯着床榻上他苍老的父皇,对他说:
“看清楚了,我不是小九,我是怪物。”
“你怎么会是怪物?咳咳……咳咳咳……”老皇帝一面咳着,一面再次伸出颤颤巍巍的手,他不光没了力气,眼也昏花了,但他仍然吃力的够着,终于让他吃力的够到了摩柯的手。
他恍若得到失而复得的珍宝一眼,紧紧攥住那僵硬而冰凉的手,热泪沿着沟壑般纵横的皱纹一滴一滴砸在摩柯手背上,一滴一滴、一字一字好似在他心口灼了个大洞,他说:
“你怎么会是怪物?你是我的儿,是我的小九啊。”
一瞬间摩柯瞳孔紧缩,怔愣在地。遍布青鳞的肌肤迸发出耀眼的金光,青鳞随着金光散尽一同消失了,只余沈易在他身上书写的密密麻麻的经文,经文来来回回只有一句——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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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殿上。
玉宵……不,现在应该唤他“妖皇”,他们一直苦苦寻找的妖皇。
妖皇从龙椅上站起来,走下,一步一步走到阿沅面前,停住。
“我赢了。”
此刻屋外黑云压城,风雪愈盛。
苍穹彻彻底底被黑暗笼罩,墨染深空唯有紫微星如耀武扬威的大将军,散发着诡谲而阴暗的光。
阿沅面容苍白,垂于身侧的双手攥得紧紧的,力气之大,指骨泛白,隐隐有血迹沿着合握的指缝流下。她盯着他,一字一句:
“沈易呢?我要见他。”
出乎意料,妖皇极其痛快便答应了,他凭空一招手,沈易便出现了。
他恍如木偶似的跌落在地,阿沅见状连忙将他扶起,只见他双目空洞,没有焦点。
“沈易!臭书生!小白虫!你怎么了?你说话啊!”
沈易仍然没有反应,俊容无悲无喜,仿佛被抽了魂魄似的。阿沅怒而瞪着妖皇:
“你对他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妖皇似乎听到了很好笑的话,他笑着摇头道,“我什么也没做。世间万物此消彼长,这才是不变的规律法则。如今我得了人龙身躯又有紫微星庇护,我才是真龙,这世上只有一个阴烛龙足矣,自然是我。他么,只剩一具躯壳了,你何必执着于他?”
阿沅长睫如振翅般的蝴蝶轻颤,巨大的恐慌袭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住:
“……你胡说!你不过就是他的心魔,你取代不了他的!”
妖皇当即轻笑出声:“心魔?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指着阿沅怀里犹如提线木偶、三魂失了七魄的沈易,“你告诉我,现在谁是神?谁是心魔?”
阿沅咬牙,顷刻间下唇已被咬的血迹斑驳。她两手握住沈易的肩膀,死死盯着他,问他:
“沈易,沈易你看看我!我知道了,我误会你了,我知道那日在天牢里你不是故意赶我走的,你是故意躲我对不对?因为你怕别人知道龙鳞的存在,因为你想保护我,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