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延亭许久没做梦了。
他梦见了自己回到了祁凛山。祁凛山的情形和平时的样子很不一样,到处用红色的绸缎装饰,很是喜庆的样子。燕炽穿着一袭红衣,满面笑容地端着一杯酒向着往来的宾客不断敬酒。宾客们皆是笑着回礼,口中皆是对新人的祝福,显然燕炽就是这对新人中的新郎官了。
这是梦见他与燕炽举办合籍大典的未来了吗?段延亭看着燕炽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脸上也不自觉露出几分笑意,心头更是滚烫熨帖。等到段延亭再低下头时,身上的衣物也换成了红色的喜袍。他先是惊讶,随即本能地迈开步子想要向燕炽走去,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自己没办法再靠近燕炽了。
段延亭以为这只是错觉,几次尝试后发现自己依然无法靠近燕炽,便大声喊起了燕炽的名字。
身着喜服的燕炽并没有察觉,只是在笑着与宾客敬酒的时候,偶尔眼神急切而疑惑地扫了一眼四周,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这样敬酒了好一段时间后,燕炽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当即选择丢下满席宾客,火急火燎地冲出了喜宴。段延亭所站的位置就是喜宴的门口,然而燕炽根本看不见他,所以段延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燕炽直接从他的身旁跑过。
“师兄!”
段延亭下意识伸手想要拽住燕炽的衣袖,然而却脚下踉跄抓了个空,再抬眼时喜宴的布置已经完全撤下,只余下清冷无人的大堂。
身后传来衣物的摩挲声,段延亭下意识回头,刚好瞧见方才匆匆离开的燕炽居然换了身白色的衣物,面若寒霜地回到了大堂中。段延亭敏锐地感觉到眼前的燕炽彻底变了,他的头发被一丝不苟地盘起,脸上已经不再是伪装出的冷淡,而更像是真正的不近人情,看人的眼神也没有了以往的平和与温柔。段延亭对这种眼神十分熟悉,因为这就是前世的他的眼神,将所有人都视若无物的冷漠和无情——他做梦也想不到燕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这本就是燕炽未来该露出的表情。”
燕炽的身形随着一道冰冷而威严的声音化作一团白雾,紧跟着眼前的场景全部变为了虚无,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空间。
这声音……是天道,难道他做这个梦是天道刻意所为吗?
段延亭已经许久未曾听到天道的声音了,乍一听还有些怔然,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反驳道:“为何说这是师兄该露出的表情?他修的是众生道,又非无情道。”
“你以为他为什么最后选择了众生道?”天道的声音有些讥讽:“若没有你的干涉,他又怎么会违背天命,放弃无情道?”
“我的干涉?”段延亭觉得有些可笑,曾经对于天道的尊重和顺从已经逐渐消失,他忍不住反问:“不是您放任我去和燕炽接触吗?现在事情脱离了您的掌控,您便觉得一切都是我的问题?”
段延亭心里一直堆砌着许许多多的疑问,更有诸多大胆的猜想,如今天道既然主动找上他,他也想求得答案:“您既然偏爱燕炽,为何非要让燕炽遭受那么多苦难?让他几经生离死别,又多次被人污蔑伤害?您可知现如今的魔主看中了燕炽身上的气运,多次想要害燕炽的性命?”
“我知道。”天道的情绪没有任何变化:“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只是没打算插手而已。”
段延亭愣住了,他更加搞不清天道到底想做什么了:“您就不怕燕炽真的被魔主算计,丢失了全部的气运?”
“就算真是如此,那只不过是燕炽的劫数而已。”天道并不理解段延亭此刻的情绪变化,依旧平静地说:“燕炽很聪明,不会让自己真的落到那一步的。倒是你,还打算在燕炽身边待多久?你在凡间接受考核时对燕炽产生那样的心思,我念你不记得前世记忆,也就作罢。可你今生依然对燕炽抱有不该有的念头,甚至还让燕炽也对你有了别的念头……”
天道的声音染上怒气:“你对谁动情都无所谓,但唯独燕炽不行。”
段延亭先是愤怒,继而又意识到了什么,将他目前想到的最大胆的猜想直接问出了口:“您是不是想让燕炽成为下一任的天道?”
天道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沉默片刻后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不错,我的力量日渐衰弱,必须找到下一个继承天道意志的人,燕炽就是最合适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