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边柜上那只帆船样式的欧式座钟被敲裂了一角,甩过去的玻璃杯碎在船尾,凌乱的碎片映射着灯光粼粼,仿佛帆船置身于汹涌海浪之上。
注视着这座座钟,虞礼忽然想到上个月,上个月江霖生日,晚上她去帮他拆礼物,其中就拆出了一架游轮模型。
那是范弛送的礼物,船身上定制着一个极中二的船名,江霖看到的第一眼就骂了句“有病啊”,嘴上嫌弃,最后却把模型船摆进了房间里的展示柜。
他已经给展示柜加了玻璃门,就算小猫再溜进房间里,也不用担心它上蹿下跳像以前那样弄坏柜子里的摆件。
说起来,植树真的长得好快,从前可以轻松一手掌握、现在两只手抱都觉得沉甸甸的,如果不是手机里还存有它刚来时拍的照片视频,虞礼都快不记得它幼猫时的模样了。
有点想小猫了。
她脑子里冒出这个念头,于是想要翻翻手机相册,却忘记手机在机场时就已经耗尽电量强制关机了。
整个餐厅安静得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
虞礼放下按不出任何反应的手机,屋子里明明铺了地暖,却好像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似的,她试图慢慢转动脖子,视线缓缓地从周边环顾。
餐边柜上破碎的玻璃杯、被飞溅碎片扎破的气球、横倒在桌边的红酒瓶、对面餐椅的缎面椅背被酒染得黑红、桌上是才切了三刀的生日蛋糕、被拔掉的半截粉色蜡烛也被泡在了桌上的红酒里。
一片仿佛被打劫过般的狼藉。
偌大的虞家别墅只剩下她一个人,虞礼也不知道在这个凌乱的餐厅独自发了多久的呆,似乎是因为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更想不明白怎么就演变成当下的局面。
说什么“至少今天安心过这个生日就好”……
她甚至觉得,这简直是有生以来,度过的最混乱的一天了。
向柳和虞盛晖又因为什么在餐桌上开始爆发口角,虞礼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可两个成年人好像抛弃了所有的体面,导火索被迅速引燃。
吵得这般面红耳赤的父母让虞礼感到陌生至极,甚至再后来两个人已经不满足于口头的争论,于是高脚杯碎了、酒瓶倒了,连虞礼亲手切下分去的蛋糕也成为两个人彼此攻击的武器。
好浪费啊。
她想,伸手拿起银勺挖了桌上一小块蛋糕,放进嘴里,味蕾却尝到了酒精的味道。
虞礼皱眉咽下,猜测大概是被倒下的红酒沾染了。
起身时椅子在地上发出一声偏移的响动,她提起过长的裙摆,软纱与珍珠碎钻缠绕摩擦,走动时细长的高跟轻轻砸在地板,总之尽是她造出的单薄声音。
一步一步往楼梯上走时,向柳和虞盛晖在置气离开这个家前爆发的争吵声似乎断断续续回到耳畔。
虞礼其实记不真切了,那些刺耳的吵声级清晰又不连贯,或者说是她本能地想要屏蔽那些声音,但其中一些关键词却好像烙印般深刻。
比如“出轨”。
比如“财产转移”。
比如“私生子”。
再比如“离婚”。
……
所谓的变故、这段时间的不寻常、长久以来被隐瞒的实情,原来简简单单几个词汇就能全部解释。
虞礼推开自己那间卧室的房门,按下墙边的开关,明白色灯光瞬间填满整个房间。
将自己摔到床上时,脑子里都仿佛一片空白。
应该感到震惊的吧,她无神地想着,可似乎又没有……相比起受到冲击的心情,反倒是如洪水般的汹涌难过更占上风。
难过。
还有无助。
无助时下意识想要寻求帮助,于是虞礼又好像被拧了发条的机器,强撑着从床上翻身坐起,依照朦胧的记忆在房间的各个抽屉柜子翻找,万幸真的找到了那根老旧的充电器。
并非原装的接口让手机充电的速度异常缓慢,虞礼一瞬不瞬地盯着黑屏的手机总算重新亮起,得以开机后,一度紧张提起的心终于稍微落地。
手机开了,也终于看到了时间,没想到现在都已经十一点了。
也不清楚时间是怎么流逝过去的,或许是自己在楼下发了太久的呆,虞礼用力揉搓了把发僵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