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宸辛苦,陆晴萱也便安安静静地在她边上坐着不说话,手却牢牢地和她十指相扣在一起。
看着倦累地躺在面前的洛宸,陆晴萱不禁喜忧参半:欢喜的自然是她不再昏睡,至少这表明她现下身体尚可;忧的则是过会儿治疗时,她这般意识清醒着,岂非又要生生忍受巨大的折磨!
约莫七寸的伤口,倘若一针一线缝起来,没有二三十针恐是做不到。上苍当真不够仁慈,一年稍余的光阴里,陆晴萱竟记不清洛宸遭过几次这样的罪了。
想到这儿,她心情不由愈加落寞。
曹世杰很快备好工具,又端来药酒,拿细软的纱布蘸了,开始仔细地为洛宸清理伤口。
洗净血污,刮去腐肉,再剪掉外翻撕裂仅与身体连着少许的皮肤……剧烈的疼痛好似涨过溪岸的水,随曹世杰的动作弥漫在上半身各处。
洛宸咬着牙,拧紧眉头,用力把头抵在枕头上,汗湿的头发乱糟糟揉成一团。纵然她极力克制,仍免不了于喉底和唇齿间溢出几声痛苦的喘息和呻吟。
时下,栖梧在偏殿守着栖妍;煜西恐她想不开又不便进去打扰,便在外面候着;柳毅笙请来曹世杰后,就去看望在场中扎营的众弟子了,以掌握伤亡情况。偌大的殿堂里除了洛宸,便只剩陆晴萱,梁景逸和曹世杰,外带一名下人。
人少则显空寂,哪怕微小的声音也会听得格外清晰。洛宸的声音痛苦地在殿中上下回荡,无不令闻者骨悚心颤。
梁景逸站着瞧了一忽儿,开始心神不宁地在殿中踱步,踱了又没几多工夫,叫过下人吩咐几句,转身出了殿堂。
那下人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一副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脸上表情却写满不情愿——倘若可以,她也想溜出去,避开这不亚于用刑的场面。
清理干净伤口,接下来便是缝合。
曹世杰取了三根粗细长短皆不相同的针,每根针都沥了两遍酒,过了三遍火;又从药汤里取出浸泡一刻时辰的线,俯身凑近洛宸,轻声道:“大人坚持一下,切勿挣扎,以免针折于体内。”
洛宸没有吭声,唯唇线抿得越发细窄。
曹世杰面有忧色,抬头觑向陆晴萱,道:“稳住她。”
“……好。”
缝合针刺进血肉,洛宸身子当即便是一抖,她自以为做好了准备,却不想剧痛袭来,仍险些没有忍住。
炼血很难熬,但不同于此,尤其是贴着骨头这几针,简直疼得人想要发疯。而伤口越往下越深,针扎进去得也越深,加之缝线粗糙,时时摩擦血肉,直疼得洛宸筛糠似的哆嗦。
陆晴萱紧紧攥住她的手,感受着剧痛下的僵硬和扭曲,恨不能替她疼。
曹世杰恐洛宸忍受不住,到底把那下人也唤上前来,以备随时压制她。
未及多时,陆晴萱已哭得梨花带雨,洛宸的痛呼和呻吟凌迟般将她折磨着。她抬手抚上洛宸汗水淋漓的额头,尽力安抚道:“你再忍一忍,马上就好……马上就好了……”
这话重复了多少遍,洛宸不记得,她迫不得已逼自己去想一些事,想从前,想以后,想和陆晴萱的种种,想得汗水泪水一块流……
曹世杰缝完最后一针,两手已抖得不成样子。洛宸也在经历剧烈的疼痛之后昏睡过去。
陆晴萱接手给洛宸上完药,轻柔且仔细地包扎好,又把被子直盖到下巴掖得密不透风。本该放松的她却突然悲极难抑,掩面失声痛哭起来。
暂别
“陆姑娘。陆姑娘?”
下人已去柴房煎药,独留陆晴萱在殿中心伤正盛,人来不觉。曹世杰唤过两声,不见她有丝毫反应,只好凑上前道:“洛大人的药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