戾王:“……”
她讳莫如深地觑着戾王,觑着他面部表情一点点被僵硬和木然取替。又不屑待他应答,忽将眸色幽然一沉,手里分明多了枚不知何时从怀里取出的信号弹。
引线拉开,明亮的火光冲天一闪,在碧蓝无尽的天空中留下一小团淡黑的烟雾。随之便有什么声音从外围一点点接近,似翻过天边的滚雷,又像削过竹林的尖风,渐次清晰,愈来愈烈。
最先表现出不安和紧张的是稚楚。当年,国家被外邦铁蹄攻破之后,她便被掳走成了敌人的玩物。
在绝望的黑夜,她曾无数次听到牢房外不知何人的□□絮语,切切察察,断断续续,接着便是几双闪着贪欲的眼睛将她团团围住,虎视眈眈,鹰睃狼顾。
稚楚骇及了这种瞧不见人的细索声响,尤其在功法失效,任何人都能瞧见她的情况下,比如现在。于是她下意识地后退两步,额角的细汗在阳光下金沙似的耀着亮光。
少时,来者出现了,是一群看不出身份,不知来处的人。
他们衣着平平,俨然大街上过往的寻常百姓,每个人手里拿的或刀或剑,或钩或叉的兵器,样子亦是各不相同;但出奇地进退有令,攻防有素,上来便气势凌然地与杀手们交了手,无畏与从容的模样,任谁都不会相信他们是寻常市井。
洛宸迅速思量一番,竟也揣度不出他们究竟何人,只依稀感到有股颇为熟识的习气在这些人之间攒动着,不禁狐疑。
她欲开口找陆晴萱打听,蓦地却被一阵细微但稳健的脚步声打断,循声偏过眸子,就见从陆晴萱不久前跌下的屋檐上,已轻灵地跃出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装束干练,左手执兵刃,右手不甚自然地挽在女人腋下;女的着一袭浅青色苗服,姣好的面容上明显浮着难以言说的局促,显然是不会轻功硬被男人带过来的。
洛宸定睛细看只待看清,薄唇不自知微张开来,委实感到不可思议地喃道:“柳毅笙?”
“对,他现在是藏兵谷谷主,这次幸亏有他。”陆晴萱闻言,在旁边解释着。
说话间,柳毅笙已身法轻捷地带着女人来到四人跟前。尚未喘两口气,女人便迫不及待向前急趋几步,一把搂住了洛宸身后盯着自己似犯了癔症的栖梧,没忍住开口哽咽起来:“梧姐,你……我……”嗫嚅五次又三番,反倒一句完整的话也未说出。
栖梧脑袋里发着蒙,还当眼前见到的一切只是个奢望许久的梦,直到她小心翼翼,生怕把梦境碰碎似的抱住怀里的人,滚烫的泪水顿时春潮般涌出眼眶,砸落女人肩头:“阿妍,真的……是你吗……”
许是栖梧从未想过重逢该是什么样子,又或者,她早已不敢奢望与栖妍还有重逢之日,是以,面对这一莫大的惊喜,长久以来未掉过一滴泪的她,突然心酸得几乎无法自已,好像之前不肯流淌的泪,都只为在这一刻释放。
柳毅笙暂且由着二人,兀自走到洛宸面前,忧叹一句:“洛大人,一别数月,不想遭此劫难,受苦了。”
“柳谷主言重,洛某……一切安好。”洛宸边说着边向柳毅笙拱手一揖,却不知陆晴萱听到“安好”二字,冷不防眼底一酸,紧紧把双唇抿住了,唇线颤抖,依稀苍白。
此时的戾王,像极了天阴雨湿时节里一个渺小的火堆,在被淅淅沥沥的小雨浇淋一番险些熄灭时,所幸雨停了,于是它努力发散余热让身子干松起来,遂有了复燃的苗头;故而它的气焰上来了,马上又可以熊熊地燎原,却不料恰在此时,又下起一场比先前还要大的雨。
他仿佛被冷水接二连三地兜头浇下,即便身体底子强健不会生病,却也被没完没了的寒冷刺激得浑身不适,以致有了要将这些给他泼冷水的人除掉的念头。
委实一点征兆也没有,只在洛宸同柳毅笙寒暄二三的工夫,戾王便猛不丁像阵风朝她气势汹汹地刮来。
陆晴萱恍恍惚惚才觉身侧一凛,下意识一偏眸子,不由得大惊失色: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竟能让戾王持着双钩欺至洛宸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