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捂着嘴巴不敢抽泣出声,又透过朦胧在眼前的泪水,看到洛宸被那狱卒牵到刑架边,拆去铁链,改用麻绳将手腕、手臂以及腰身捆缚在了刑架上。
陆晴萱的心仿佛随着麻绳的收紧也一道僵直了,心疼不已间,但见另有一个陌生女人提了件类似诊疗箱的物事跟了上来。
虽是生面孔,但陆晴萱已从女人极具苗族特色的服饰,还有她面对戾王时半冷不热的态度上猜出了她的身份,定然是栖妍口中的梧姐——栖梧。
“……这才是……真正的栖梧。”
陆晴萱翕动双唇,有形无声地呢喃一句,却不知怎的忽将眼睫低垂下去,本就低迷的心情又陡生一丝落寞与怅惘。
看到洛宸被束缚在刑架上的戾王此时踌躇满志,似乎连眼梢都蕴藏起了笑意。他似踱步一般走到被红布覆盖着的剑架前,猛然一扬手臂,盖在上面的红绸布便如腾空的焰火,登时燎烧了所有人的眼睛。
洛宸的眼前也霎时被一片红云遮挡,灼目一瞬,又惊现一片寒光。
待红绸落地,四下一片静寂,她的眼前赫然出现了一把阴寒彻骨的剑——沥血。
剑魂血祭
“盘龙为铗,栖凤为镗;龙首高举,鳞爪飞扬,凤头迴环,双翼展翔”,这是初见沥血雕像时,洛宸脑海里留存下的印象。
但石像粗简,墓室昏暗,自然不能展现出其全貌。直至噬魂洞与戾王遭遇,洛宸才第一次见到沥血剑的实体——陵劲淬砺,锋芒逼人,远比雕像精致千百倍;亦是此番同戾王的交手,令她真切而直面地感受到,这把鲜活于传说与人口的邪兵所拥有的可怕力量。
如此瞧来,洛宸对沥血早已算不得陌生,可就在方才,红绸被戾王掀开,剑又一次展露在她面前的刹那,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与无措。
这其实怪不得洛宸。自从知晓了沥血剑的秘密,她的肩上便蓦地多出一种责任,一种未曾预想,却无法推卸的责任。
记得刚被带来此处,她不止一次担心会命丧于此,担心自己死后陆晴萱将如何度过余生的漫长岁月,是否会想不开同自己共赴黄泉。
洛宸不怕死,唯恐陆晴萱过得不好,于是宛若摸索在苍茫黑暗中的蜗行者,迫切需要哪怕萤火一般微小的光亮。
这个责任,便是这个微小的光亮,它驱使、逼迫又激励着洛宸熬过炼血的折磨,坚定与陆晴萱重逢的信念。
这个责任,便是驯服沥血,使其臣服,用野蛮的利爪撕开鬼魅的伪容。
只是,若说没有生命的剑能学会向人臣服,恐怕没有几人会信。
洛宸自幼与剑为伍,信的左不过“剑性有灵,剑行有情,人剑相合,而化为一”这套老话罢了。
但是栖梧相信,深信,以致寄全部希望于这份信任中。
由是,洛宸也信了,且为了这份信任,不惜扛下种种,哪怕生不如死的苦痛。是以,今番再见沥血,她不免总会想起这段时日所做的诸般努力,也就愈发忧惧这份信任最终会被辜负。
铜漏清浅而有节律地滴着,日脚和着点奏缓缓挪步,直至世间万物的影儿都变作昏黑短小的一团。正午到了。
陆晴萱将净尘自身后转入左手,屏气凝神注视着下面的一举一动。
既无掌管祭辰的礼官,也无主持仪式的司仪,只有戾王背着两手,等着脚下影子短到几乎没有,才冷硬地吩咐了枭几句。
枭领命上前,直奔站立在刑架边的栖梧,半点也不客气地从她手里拽下箱子,将里面的东西零零散散铺满一桌案,随后,才横她一眼,尖刻道:“时辰已经到了,你还磨蹭什么?”
枭的眸光寒峭似刀,栖梧被瞧得心脏突突直跳,从容之色却不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