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病了?”洛宸染倦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疑,她并不记得自己生病一事,于是吃力地撑起身体欲从床榻上下来,不料这一动,才恍觉身体竟当真似病重的一般。
“哎,你现下还不能起来,仔细头晕摔着。”陆晴萱见状陡然紧张起来,忙将药碗搁上床头矮柜,另一只手已先一步探出将洛宸的身子按住。
她举手投足间,是雨夜梨花独有的甜润。洛宸最欢喜这味道,时常会把头埋进她怀里流连,但是今日,却明显闻到一种与之格格不入的腥苦。
洛宸循着这味道侧过身子,目光凝停在矮柜上面那一碗色如浓墨,稠若泥浆的药汤上,不由得心上一震,陡生出了似曾相识之感。
可她并不能想起这份怪异的熟稔来源于何处,且胃里已经毫不客气地开始翻江倒海了。
她赶忙闭紧了双唇,强忍下这遽然而至的不适。陆晴萱只是望着她,目光中颇有不解:“洛宸,你……还是很不舒服吗,要不要……”
“不必。”洛宸虽不知究竟为何会如此,但还是给陆晴萱挤出一抹看上去尽可能不那么牵强的笑意,“我很快便好,莫要担心。”
“……真的?”
“嗯,无妨的。”
洛宸牵过陆晴萱的手,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心中漫上隐隐的、好似已远逝多日的满足。她又觑了一眼矮柜上的药。她并不是那怕苦怕喝药之人,但在陆晴萱面前,总也忍不住想使点花招。
于是洛宸装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模样:“药一定要喝吗?”她一如往常向陆晴萱索要奖励那般道:“若是我不想喝这又苦又腥的药汤,你当如何?”
“这可是栖梧特意为你开的方子,怎么能不喝呢?”陆晴萱看洛宸,如同看一个调皮顽劣又爱讨价还价的孩子,“喝了药才能好起来啊。”
洛宸兀自挑了下眉,目露狡黠:“你所言自是有理,可它委实太过难以下咽,如何解得?”
说罢,她有些小得意地望着陆晴萱,期待着她能说出什么“就你难侍候”“好好好,给你奖励”“那你乖乖喝了药,我便亲你一口行了吧”之类的话。
然而,令洛宸始料未及的是,什么都没有,没有调侃,没有揶揄,甚至没有一个嗔怪的笑意。
洛宸的表情终于有些尴尬起来。
陆晴萱却在此时遽然变了神色,惋惜且不舍地抬起了头,嗓音又低又沉道:“倘若如此,那你我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洛宸猝不及防,心陡地一沉,下意识微张开了嘴,但听陆晴萱依稀还起了哭腔:“洛宸,戾王……不会放过我的。”
才只说了这两句,这声音便似被风吹散的晨雾一般缥缈了。
“晴萱?”洛宸急忙迫切地喊她,整个场景却在洛宸眼前蓦地扭曲起来:是火,是血;是披坚执锐的甲士,是刀枪难入的蛊还尸……不及洛宸从方才的安逸中醒来,诸般血腥的场景便顷刻将她包围,又洪水一般淹没。
而陆晴萱的身上,也毫无征兆地出现了一个沉重的枷锁,枷锁尽头手握铁链之人亦不是旁人,正是戾王。
洛宸的脑袋里一个炸雷,头皮瞬间发了麻,双手更像被人用绳子捆扎许久那般霎时没了力气。她不假思索、心急火燎地怒斥戾王住手,怎料戾王却似聋子一般全然无视。
于是洛宸只得抬起不知何时已从床榻上站立到地上的双腿,朝陆晴萱快步追去。
陆晴萱伸着手呼喊,分明期望洛宸能将自己留下,但戾王却不停半分地带着自己一路往前,是以在洛宸看来,便是她拼了命地朝后退去。
洛宸很快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晴萱愈行愈远。她欲哭无泪,心尖上却钻得一阵疼过一阵,当热泪终于涌出眼眶那一刻,她已是无力地跪倒在地,哽咽着哀求起来:“……晴萱……回来……你回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