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那个年代,也不是没有同性恋这玩意儿,我再老再死板,也终归有点眼力见儿吧?”韩悦民含泪弹了弹烟,“我儿子朋友很多,我知道,这么多年狐朋狗友的换了一批又一批,可真正和他玩的好的、他信得过的也就他表弟。虽然我和韩君泽……过得跟仇人似的,但知子莫若父啊……”
“他妈妈在这个屋没的。”韩悦民指了指韩君泽的卧室,“这屋对他意义非凡,连我都不让进,他不会轻易带外人进他房间的。”
林枳沉默了。
“不瞒你说,韩君泽这小子他妈的,前段时间转性了似的,每次都到点回家,嚯,写作业,学习到大半夜,把我都吓了一跳,我问他,他习惯跟我对着干,也不说,就告诉我要分班考试了,嗐……我还不知道他什么德行吗,他是那种在意考试成绩的人吗?但瞅他奔头那么足,我就知道这小子遇到美事了。好像,呃,哪天来着,年纪大了记不住,反正就大概一周前吧,我正搁着看电视呢,他回家美得不行不行了,笑得跟傻子似的……”
“我和他妈妈是个大遗憾,没法弥补了,我年少轻狂时,也不懂事,对韩君泽他妈,对他,都惭愧啊……韩君泽从小缺少母爱,我……也没对他有多少体贴,可能这话你听着都觉得荒唐,我虽然对他骂得那么狠揍得那么狠,但我其实知道这孩子没长歪……虽然他没什么学习成绩,就知道在外面鬼混,但是人这一生呐,都说不好,看树长没长歪,看啥啊?就看这人是不是赤忱豁达,是否善心待人待己,韩君泽他爹本身就是个没啥能耐的人,也就不求他此生能取得多大成就,有多大富大贵,我就求他平安健康,他能养活自己吃饱不饿,等八十岁了回头一想,觉得值,觉得不枉此生就够了。人生是自己走的,做父母的无权干涉,更不能干涉他喜欢谁,如果有天他受伤了后悔了,也是他自己选的路,他须得自己承担。”
林枳被这番话砸懵了,反应过来后,他猛地抬头:“叔叔的意思是……不在意我是……”
“嗐……说实话,这玩意儿搁谁家家长身上都膈应啊,再膈应又能咋办,唉……我们韩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没什么遗产要继承,基因吧也是暴怒阴郁的劣质基因,传承什么血统啊,有后代长大也就知道祸害人,你有没有那二两肉能咋的啊?”韩悦民又点了根烟,“我虽然没啥文化和能耐,但是小林啊,有个优点我儿子随我,就是特会挑人,眼光贼高,一般人看不上,叔叔看人看四十年了,人啥样一搭眼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你和韩君泽既然选了这条路,注定要面对很多困难和眼光,希望以后有情况出现时,你们都能勇敢坚持下去。”
林枳感到胸膛被一股正气击中了,暖乎乎的,忍不住哽咽道:“叔叔,我会的。”
“还有一点我要说,现在你们都是高二,还没成年,太小了,不稳定性太多,而且都没成长到最有责任心的年纪,韩君泽的成绩我是管不了了,但你可不能荒废学业,得好好学习,我不能轻易打包票你俩的未来啥样,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懂吗?”
“我明白,谢谢叔叔。”林枳有些动容地看着他。
“嗯,你去帮我把那个臭小子叫回来吧,你今晚没法回家,就在这儿睡吧,也没啥好东西招待你,别嫌弃就行。”韩悦民说,“啊对了,有件事问你,你们每晚放学后都在一起吗?”
林枳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没有,韩君泽每次放学后都去兼职。”
韩悦民明显愣了一下,夹着烟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这个臭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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晟明夏季昼夜温差大,林枳一想到韩君泽一身单薄穿着拖鞋就走了,就止不住地着急。
他匆匆下了小区单元门,仔细记了记这个门户。
大半夜十一点多,这种老式小区大多数家庭都已经熄灯睡觉,就路灯都昏暗得要命,林枳也没带个手机手电筒之类的,借着月光楼前楼后地找人,他直觉韩君泽应该不会跑太远。
他足足找了十多分钟,直到路过小区边缘,一处楼后的废弃甬道,才无意间瞥到最里面角落的一团黑乎乎的影子。
他试探道:“韩君泽?”
不怪他打怵,大晚上的,这种甬道看起来实在太阴森了,不仅黑,而且堆着各种废弃粗水管、装水泥的麻袋、脏得看不出样子的垃圾桶,苍蝇围在桶边嗡嗡打转。
地上都是大片的碎玻璃,林枳轻轻踩上一片,脚底“咯吱”的一声,让他心跳剧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