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廖娟小院,姜媛媛听见从里面穿来两个男孩子的欢快呼喊。她刚刚用钥匙打开门,廖娟从隔壁探出头来,把一沓西葫芦鸡蛋饼递给姜媛媛。
“这么晚了,别开火了,沾点酱垫吧垫吧。”廖娟善意地说。
姜媛媛道了谢,又和廖娟寒暄了几句。
廖娟指了指她身后哭累了的小家伙:“都办妥了?”
“嗯,妥了。”只要再把那个人埋下去,一切就更好了。“对了,我托你买的那棵树……”
“放心吧,就这两天了!”廖娟回去了。
回到院儿里,姜媛媛把门闩先给闩上了,还用胳膊试了试牢靠与否,这才钻进厨房。姜媛媛先烧了热水给姜海环喂奶,看小家伙咕咚咕咚饿狠了一样吸奶,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自己也垫了些食物。吃完东西的姜媛媛,觉得自己浑身充满力气,她一手抱着姜海环进了屋子,另一只手上,握了一块沾了水的布。
屋子里,黄得树依旧呼呼大睡着。她给姜海环拍了拍奶嗝,继续盯着床上的黄德树。和这个男人过了七年半,养育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这个男人有村里所有男人都有的毛病,爱面子,嘴上犟,还喜欢在家里当皇帝。姜媛媛从不惯着他那一套,只安心抚养两个孩子。
他去种地,她便养鸡喂猪,补贴家用。日子过得不好不坏,但也算能活。她以为未来的生活就是把两个孩子拉扯大,让他们受教育,别跟她和黄得树似的,在这个小村里蜗居一辈子。
但去年的农历七月七,燕子的死让她失魂落魄。她给女儿准备念书的钱,悉数给了那个捞尸人。黄得树赌咒发誓俩人还能有孩子,一定会好好干活让所有的孩子都念书。燕子一下葬,黄德树的懒病又犯了。喝酒,闲逛,在家躺着。姜媛媛不止一次想带着黄新宇离开,可娘家那边传来消息,她唯一的母亲也去世了。家里现在是自己的弟弟与弟媳当家。弟弟还有仨娃,老屋根本无法接纳这么多人一道生活。
女人,嫁了人,以前的家就彻底没有了她的位置。
姜媛媛几乎替黄德树扛起了这个家。
她的眼里只剩下认命,从此没有了光,只有偶尔看见黄新宇的时候,才觉得生活有一丝盼头。
而姜海环的出现,彻底唤醒了她心中的希望之火。她和黄德树的年纪都大了,再也生不出娃儿来了,这个漂亮的小女孩,就像是燕子时隔一年给她投递的礼物。安慰她一颗死了的心,让她的心跳重新跳动,让她的生活不再是黑底白色。
女儿,谁再想跟这个女儿过不去,她就要跟谁过不去。
她已经没有保护好燕子了,这个女儿,她一定要好好保护!即便,即便是献出自己的生命。
姜媛媛跨坐在黄德树的腰上,用体重压住他的四肢。
她再把那枚湿布放在黄德树的脸上,而后拽紧湿布两端。她想,燕子是不是就这样一点点释放出肺腔的空气,一点点在水里闭上了眼睛?
黄德树呼吸不过来了,开始挣扎。
姜媛媛的身体紧紧压住他,让他动弹不得。
“你杀了我的燕子。我让你多活了一年,现在,你给我下去陪陪她。”
黄得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的大腿一直在姜媛媛的屁股底下乱蹬,连床单都被蹬得“撕拉”出一道口子。
但随着姜媛媛的手上的劲儿越来越大,他的下半身流出一摊污渍,整个人彻底瘫软不动了。
姜海环不知道的是,自己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这样一桩谋杀。
姜媛媛把床单干脆裹住了黄得树,拖着他的尸体来到昨天挖好的土坑里,一铁锹一铁锹把土填在了上面。
一抔土盖住他的罪孽。
一抔土盖住他的恶行。
再来一抔土,彻底掩埋他整个人在世界的痕迹。
黄得树,你这名字不错。
死透了,还得一棵树。
我要让你看着我,看着大宇,看着海环,活出没有你的幸福。
姜媛媛认真在自家院子里忙碌着。
她没有看见背后,一颗高大的槐树上,半夜出来尿尿的黄新宇,亲眼看见了母亲把父亲埋尸的过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