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躲了政宗实这么些日子,反正是躲不过的,不如接受审判好了。
羊咲是这样想的,拉开了玻璃门,门外的凉风如出笼的凶兽,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他穿的是一件宽松的白色背心,衣领比较低,汗水湿透了胸口一小片布料。
风一吹,鸡皮疙瘩就立了起来,政宗实的视线落在羊咲脖颈上滑下来的一滴汗,很快没入领口。
羊咲小声叫了一句叔叔,又说:“外面有点冷,有什么事不如进来说吧。”
政宗实见他缩着肩膀躲在玻璃门后,掸了掸肩上的雪,沉默地进了门。
门一关,隔断了冷风,羊咲舒服了一些,抱着胳膊,但他不敢说话,他没见过叔叔这般严肃的模样……要说见过也是最开始,居高临下、没有一丝慈爱,黑色的瞳孔黑色的头发,眉毛一横,高挺的鼻梁就是他那仿佛不会为任何人放低的自尊。
似乎这才是叔叔原本的样子,对他的温柔莫不是扮演出来的。
政宗实也觉察到了羊咲的怵,那双漂亮的眼睛不知道往哪儿飘。
烦心事的堆积,他没有一点耐心再和羊咲玩捉迷藏打哑语的游戏了。
政宗实合了合眼,几不可闻地叹息,“小羊,你最近为什么又躲着我?”
政宗实问过很多次,没有一次得到羊咲正面的回答。
见羊咲一声不吭,政宗实问出了困扰他很长一段时间的问题:“……其实叔叔一直想问你,那天在我家里听到的,特别关心的消息提示,是不是给我设置的,是的话,为什么现在又要躲着我?”
羊咲依然没有说话,呼吸节奏明显乱了,手指抓着手臂的肌肤,深深陷了下去。
这不是他想象中政宗实会来和他说的话,政宗实这句话无疑在问他,明明都特别关心了,为什么还是看起来毫不在意?
而他一想到政宗实对这个提示音耿耿于怀这么久,惊讶又羞耻,他拾起眼皮,对上叔叔询问的目光,政宗实凝眉思考时,冷得像身后玻璃外的雪。
眼前的男人又往前逼近了半步,羊咲错开视线望向政宗实的耳鬓,“没有躲,俱乐部每天训练很久,有事的话……叔叔可以来找我,也没有来啊。”
明明羊咲是想陈述一个事实,说出来变了味似的,像埋怨。
政宗实不悦,他几乎没有对羊咲生气过,眼下却被羊咲这句话真情实感气到了。
“没有来吗?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给你带东西你也没有反应,羊咲,”政宗实顿了顿,有点无奈,语气放缓了一点,“你先看着叔叔,讲一下礼貌。”
羊咲没有看,眼睛反而垂了下去,被人这么似是而非地训了一下,羊咲扛不住超负荷的情绪,酸胀溢满胸腔,他努力深吸气调整呼吸,眼眶氤氲水汽。
他又不是不比政宗实委屈,凭什么政宗实一上来就要讨他的不是。
羊咲往后稍稍一靠便贴在了门上,玻璃门是向内开的,被压得晃了晃,卡得更紧了。
他吸了吸鼻子破罐破摔:“……我承认是躲着叔叔,什么原因反正也不重要,我不想听你讲奇怪的话,不想因为一两句话就跟着想东想西,不想让你觉得我异想天开……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政语,从头到尾都是,我和政语当朋友本来就是因为叔叔而已。”
“是因为我,”政宗实接下他的话,低下头,和羊咲的距离近得能够感知到对方的呼吸,温热又潮湿,羊咲听见他低声问,“还是因为喜欢我?”
羊咲眼皮子跳了跳,抬手想推开政宗实,“有什么区别。”
“有。”政宗实握住了他伸出来的手腕,他吞了吞唾沫,心脏跳得很快,四十年的人生里从未有过离悸动一词如此接近的时刻,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情绪,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捕捉了他,政宗实惯性克制又温和地解释,嗓音中含有轻弱的颤抖,“如果是因为我,我会再继续问因为我什么,如果是因为喜欢我。”
政宗实停在这里不说了。
羊咲眼睛里的水越积越多,几乎看不清政宗实的表情,倔着问:“又能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