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我刚刚——”
政宗实打开水龙头,冲洗双手的泥土污渍,笑说:“躲厕所里做什么,不和小语他们看电影?觉得无聊?”
“才没有躲。”羊咲本能地反驳,几秒后,他想到何栎在客厅说的那句话,他不晓得政宗实听懂没——叔叔应该不懂吧,特别关心是可以设置专用消息通知铃的,别说政宗实了,他自己身边都没有人会干这种蠢事。
“只是和我爸爸打个电话。”
进来之前,政宗实在门口站了半分钟,没有听见一点说话的声音。
他仔细搓掉指缝的泥泞,不响,关上水龙头,浴室安静下来,隐隐约约听得见家庭电影的台词对白,政宗实撑着盥洗台,道:“你送的仙人球长得很好。”
“嗯,我看见了,”羊咲担心政宗实会问起铃声的事,但政宗实没有,他微微喘了口气,笑起来,转着手里的手机把玩,“比我在公寓养的那个要好,长得好大了。”
政宗实顿了顿,告诉他:“施肥有讲究,再养一段时间,也许可以开花,可惜冬天到了,开花得等明年。”
“仙人球会开花吗?”羊咲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只觉得仙人球好养活,不怎么费心思打理也能安然无恙,在气候干燥寒冷的北方,不会像许多绿叶植物那样枯黄焉巴。
仙人球总是很坚强、朝气蓬勃。羊咲偶尔趴在窗台对着这颗绿绿圆圆的植物发一会儿呆,会很安心。
“会,只不过机会很小,但值得试一试。”政宗实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手,从镜子里和羊咲对视一眼。
羊咲看着政宗实,政宗实不做表情时,非常严肃,浓密的眉毛高挺的鼻梁,眼中的阴翳散不开,对待植物仿佛对待课题作业,并不满意当下的生长结果。
“万一我送给叔叔的仙人球品种不好,开不了花。”
“开不开花和好坏倒是没有关系,只和种类相关,而且仙人球本身是很难开花的。”政宗实轻声重复道,“但就算机会很小也要试一下,”他转过头看向羊咲,“应该会很漂亮。”
浴室门再一次被打开,似乎是掐准话音落下的时刻。
政语好整以暇杵在门外,政宗实淡淡看着他,并不意外,也许在门外听了好几分钟。
政语和他暗中较劲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而且越发猖狂。
让政宗实时常升起一阵危机感,说不上来,脚踩棉花般虚浮。
“咩咩,过来看电影了。”也许是没有听见政宗实和羊咲聊什么见不得人的话题,政语只是扯过羊咲的袖口,带他出去,羊咲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浴室,挪着步子跟出门。
走了一段距离,政语在羊咲耳旁自我嘲解般叹气:“你知不知道我对这个浴室都有心理阴影了,咩咩。”
羊咲不明所以,“什么意思。”
政语耸耸肩,语气飘飘然,“没什么啊,就是之前我爸和羽京叔叔在那造爱,让我碰见了而已,可能他们都不是一次两次了,毕竟是长辈嘛,我会被吓到啦。”
“之前”一词的指称是模糊的,“造爱”一词的内容是露骨的,撕碎掉羊咲朦胧又单纯的情愫。
羊咲稍稍因政宗实一条朋友圈而雀跃的心再度被拽回湖底,面对现实。
叔叔对他很好,可能是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比如他和政语关系好——但唯独不会是因为像他一样的喜欢。
两个人之间压根就没可能,羊咲其实很早前看清了这点,只是最近叔叔似乎和他更亲近了些,让他又爱又怕,沉溺其中,像极了一段健康的、会有结果的暗恋,哪怕结果是一句拒绝的话。
然而他的感情是病态且没有结果的,怎么能喜欢比自己大接近二十岁的男人?
羊咲一直逃避追问,严肃的问题,思考起来费心费神,而且没有意义,思考了也不会让他不再喜欢,痛苦地纠结不如随心而去,他本身也不是很矫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