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情啊?”羊从容的声音透过轻薄的门传出来,羊咲又抵压着脑袋,企图从门缝里看见点什么,然而什么也看不清,只知道里头有光。
羊咲抬了抬嗓门:“你还不睡觉啊?爸爸,开开门,事情比较重要……”
又等了几分钟,羊从容来把门打开了,羊咲比父亲高半个脑袋,对屋内一览无余,除了电脑是开着的,其他的灯都关掉了,电脑屏幕上只有主页面的蓝色水波纹,于是整个房间都散发着蓝色的光芒。
羊咲还嗅到了一丝不宜察觉的味道,像烧焦的气息,但是很淡。
羊从容让羊咲进了屋,自个儿去把窗户拉上了,说:“你才是要早点睡觉啊,小羊,明天还得去俱乐部吧?”
“明天也休息……”羊咲皱了皱鼻子,垂着眼看向电脑桌旁的垃圾桶,里面有一包银色盒子的香烟。
“什么事情啦?这么晚。”羊从容站在羊咲跟前,比原来要瘦一点了,脸上的堆堆肉也不再像挂上衣架子的毛巾一般耷拉下来。
羊咲向羊从容笑了一笑:“没什么,爸爸你别太操劳了,我们家现在开支各方面还是足够的。”
“就跟我说这个呀?”羊从容撑着腰,“哎,爸爸先前是太消极了,后来爸爸想了一下,你才多大人啊小羊,不能这样下去……”他拿起桌上的台历,翻了翻,“过段时间,我们去一趟庙上吧,好久没看看你妈妈了。”
羊咲答应下来,羊从容放下台历,父子俩想看无言,羊从容试探性地问他:“所以什么事情呀?”
“就是……”一进屋,羊咲就开始打退堂鼓,他总觉得羊从容最近很累,大概也是在忙生计,羊从容笑盈盈道:“是不是钱的事情?”
羊咲看了爸爸一眼,颇为为难地把冬令营的事情和羊从容讲了讲,费用支出又往小了说。
“这钱数目挺大的,所以之后我应该会再找一份工干,爸爸——”
“不要找什么别的活了。”羊从容哎呀一声,拍着羊咲的手,语重心长,“爸爸也在干活,你好好地踢球吧,一月份就去这个什么法国,去吧去吧。”
羊咲一愣,脸上的喜悦是藏不住的,脑海里闪过政宗实给他看的巴黎俱乐部的球场,阳光普照、绿茵纷飞,一切都像电视剧里描绘的那样充满朝气。哪怕那张照片里,天气其实是阴郁的。
“真的吗?”
“瞧你高兴的样子……”羊从容靠着床缘坐下,重重地喟叹,“小羊,之前是爸爸对不起你。”
羊从容两手交叠,撑住膝盖,虚胖的身体像一只大皮球,羊咲其实不太知道,父亲为什么突然有这么大的改观,他想让羊从容放轻松、想说没关系,羊从容倒是揪着膝盖头的裤子,抬起脸对羊咲支支吾吾道:“小羊,爸爸也想跟你说一件事情……就是、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爸爸。”
羊从容咽了口唾沫,索性豁出去了,低下头告诉羊咲:“其实,其实我最近认识了一个阿姨,她——她人很好的,和我差不多年纪了,刚离婚不久的,她前夫对她打打骂骂的,不是她的错。”
羊咲眨了一下眼。
羊从容的上半生,围着羊咲的妈妈转,在羊咲很小的时候,就有一些母亲这边的亲友碎嘴说,要不是看在你爹对你妈实在是没得挑、喜欢得打紧,我们家里一朵花怎么可能会下嫁给老羊呢?要本事是没有的嘛,要命也就贱命一条,也不晓得你妈妈看上他哪里了。
尽管羊咲从没这么看低过自己的父亲,但也不得不承认,他没有让羊咲高看的品质。
羊从容是他的爸爸,维护羊从容就是维护他的家。
和羊咲一直以来观察的也差不多,羊从容的确没有对其他女人有过多看一眼的心思。别的家庭闹得再鸡飞狗跳、为男人中年出轨搞得倾家荡产支离破碎,羊咲一家都是很平和的。
羊咲相信爸爸会一直爱妈妈,正如他也会一直爱妈妈一样。
“这几年,爸爸一直很笨、让你太操心了,小羊,阿姨她……爸爸觉得,日子还是得过的。”羊从容握住羊咲的手,捏着他的骨头,“哎,怎么还是这么凉啊,快去洗个热水澡,好好睡一觉。今天你生日呀,要休息好。”
羊咲抽回手,慢慢地点头,“你也早点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