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语不下车,车外,此时很配合地飘起雨。
几分钟前雨就下起来了,政宗实像是没看见,又强调了一次:“道歉、或者下车,不要让我重复三次。”
其实政语自己都搞不明白,干嘛非得现在提这事儿。可他拉不下脸和施羽京道歉——这么久没主动联系过,突然发消息,自己这不诈尸么。
“爸——”政语无奈长叹,“回去再说成吗?”
政宗实沉默片刻,反问他:“在这有什么不能说?”
“羊咲还在啊……”政语解释。
“是么。”政宗实语气轻飘,模仿着政语平日吊儿郎当的口气,“别矫情啊。”
政宗实话音刚落,羊咲心脏重重一跳,手指蜷缩抓紧了衣角。他这才知道政宗实不是闲着没事当着他一个外人的面提私事的。
政语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他爹故意找茬为了让他难堪,理由很简单,他刚才让队友感到不适,政宗实就让他也体会一下这种滋味。
这不是政宗实
政宗实松开扣住按钮的手指,后排的右侧车窗关密,后视镜里的羊咲对着紧闭的窗户流露出片刻讶异和无奈,眉毛撇了撇,脸上享受的笑容褪去,目光停在窗子的水珠上,车速不慢,水珠滴在玻璃面便会向后滑去。
“下雨吹风容易感冒。”政宗实淡淡解释道。
“喔!”羊咲嘴唇圆圆一张,没有再说话,也没有再打开窗,就静静地坐着,一直到导航播报至羊咲所说的地址。
和政宗实想象中并不一样,的确是在郊区,街灯很少,像新开发区,基建并不完善,但显然小区是崭新的,或许是近几年的楼盘,连标价横幅都还没撤,高高悬挂,似乎还留有待售区域。
“到了。”政宗实关掉导航,前方闸门的牌子写着非登记车请勿驶入。
政宗实等待几秒,政语始终闭着眼,对羊咲到家一事并不关心,仿佛刚才让他道歉已经消耗了他所有精力,还堵着气。
羊咲瞧一眼窗外,雨不算大,他背好包,拉开车门,“谢谢叔叔,我自己进去就行,麻烦您了。”
政宗实点点头,羊咲钻出车门,车外虽然下了雨,空气潮湿,但热气不减,离开车内空调,羊咲很快被暖流裹挟。
他又礼貌地隔着车窗挥挥手,但四扇车窗均贴了特殊的玻璃纸,政宗实在里头并没有看见羊咲的举动,从羊咲一侧看来,政宗实无动于衷,他只好作罢。
雨徐徐落在他身上,脚腕没完全好,走路并不利索,一步一步往楼梯口跛去。
道路和楼梯入口有着两三百米的距离,不长,羊咲很快进了楼梯间,消失在政宗实的视线内。
这个背影倒是和那日送外卖的羊咲重合了片刻。
在他看来,羊咲是个好孩子,很乖,家境不好说,但起码有教养,这几天羊咲住院,政宗实顿顿都尽量做丰盛些,虽然不是自己的孩子,总归是政语“心上人”,政宗实稍稍上心点。
羊咲则不管政宗实做了什么菜,他都全部吃完,政语告诉政宗实,“咩咩的饭盒就像狗舔过的奶盆一样容易洗。”
与政语最初和政宗实描述的不同。
去医院那日,政语尾指骨折,医生处理时弄疼了他,他怀着怨气跟政宗实骂了羊咲几句,说他性格很怪,说他打人没轻没重的,说他不合群,说他欠收拾。
这些话,政宗实当时选择了相信。
政宗实将远光灯关闭,掉头,驶离小区。
送了羊咲,时间尚早,二人进了一个茶楼吃晚饭,政宗实还是坚持让政语给施羽京发个消息,要么告知对方别再寄物品来,要么道谢。
这几年,施羽京给他寄的东西并不少。
起初政宗实也搞不明白他此举所谓何意,后来他知道了——每逢他和施羽京有分歧,床上的或者床下的,施羽京都会给他儿子送点礼物,有时是他去国外出差捎回来的手信,英国的纪念品较多,有时是时下丰收季的瓜果,有时是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