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阿叔你把门弄开。”
“那个工具拿来,欸对就是那个。”
“不好意思啊先生,电梯停的时候突逢暴雨,我们保安处的人都没赶回来。”
“什么情况啊里头?”
“没人受伤吧应该。”
门外都是人,围满了,里里外外,除了物业,还有因电梯停电被困在大堂一楼的居民。
门是让人暴力撬开的,哐当一大声,像是朝羊咲耳蜗里砸了个洞,外头一个阿姨冒出头对他大喊一声,“诶!快出来吧!没受伤吧?”
羊咲这才惊慌地抬起脸,黑漆漆的瞳孔总算见了外面的光,物业阿姨又催了一次:“快出来呀,我们要进维修了。”
“哦,哦……”羊咲两手撑着地,慢吞吞站起来,腿还在抖,心中倒不怕了,他其实不是胆子很小的人,只是被电梯突然的运作给吓了一大跳,还有点恍惚,怀里捧着的外卖袋子忽然让一只伸过来的胳膊给取走,他本能地躲开,那只手停在上头,几秒后,苍劲的手指微微弯曲勾走了袋子。
“辛苦你了。”拿走外卖的那个男人,手腕戴了一只泛着偏光的银表,低声跟他道谢,嗓音浑厚,不用看,羊咲都知道这男人年纪不轻了。
可他忍不住闻声抬头看去,从手表慢慢往上看,领口是敞开的,下巴一层薄青胡渣,嘴唇抿得很紧,看起来刻薄。
羊咲对上男人眼睛的时候,刻薄一词从他脑海中消失,他看他的眼神是关切的,尽管只有一点点,羊咲也能察觉到,并为此松一口气。
男人其实没有比他高太多,只是羊咲佝着肩膀,还是一副受惊的模样,这才觉着这个男人又高又壮,身上还莫名其妙地披着西服,明明是夏天,即便下了暴雨也是闷热的,可就是这一身挺括的西装,扣子没扣,披着,可以看见内里的深蓝色衬衣。羊咲没挪开视线,这一身装束,放在一群休闲居民里太出类拔萃了些。
“不辛苦,不辛苦的。”羊咲离开电梯后,松了口气,仿佛劫后余生,“谢谢您。”
“谢我什么?”政宗实望着那双湿黑的眼睛,笑了笑,语气轻松,却偏偏对着物业处的几个工作人员话锋一转,“谢物业就行了,再晚一些,说不定明天要上社会新闻。”
他没说的太难听,没说“你可能要死里头”,但羊咲听出来了,泛起一阵后知后觉的胆寒。
“政总,实在是不好意思,这次的确是我们工作的疏忽。”物业处的人又是哈腰赔不是,又是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瓶矿泉水,两手递上来,“您喝点水?”
政宗实不要,下巴一扬,那瓶水就递到了羊咲面前,羊咲对着这矿泉水愣了半晌,不为别的,只为这矿泉水的包装,上头全英文,瓶子还是玻璃的,瓶身厚重且透亮——连水看起来都价值不菲,甩怡宝康师傅几条街。
这无疑是个高档小区,这点外卖的先生无疑是个大款。
羊咲张了张嘴,又赶紧闭上嘴,将惊叹憋回胸腔,心中下了个结论,当即摆摆手,头上的黄色安全帽,两只兔耳朵跟着一起晃,他诚惶诚恐拒绝,“我不用了,我赶下一趟——”
“你送我一个都迟到快两小时了,还赶什么下一趟。”政宗实再一次打断羊咲说话,他瞧一眼兔耳朵,双手环在胸前,守在电梯旁监工,语气懒散揶揄,“拿着吧,物业不赔你精神损失费都是你吃亏。”
“好吧。”
羊咲收下水,物业处的阿姨神情一松,“诶,您慢走。”
羊咲扶了扶头盔便走了,离开大堂,手里抱着那瓶矿泉水。
政宗实冷不丁朝他的背影看了一阵,眼睛又飘到了那双兔耳朵上,一直到兔耳朵消失在他的视野内。
电梯门刚开的时候,他就看见那一双兔耳朵了,黄灿灿毛茸茸,头盔的主人一抬头,耳朵便随之摇摆,好像真长了这么双耳朵,好像蹲在里头的真是一只兔子,反正兔子也是一样容易受惊吓。
但他搞不明白现在送外卖的为什么要戴个这玩意儿,怪。
不过那个骑手看起来很小,估摸着也就同他儿子一般大,脸蛋也很青涩,戴着那兔耳朵便没那般违和,说有一点可爱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