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米最近叹息的次数显著上升。不是什么随意的,对生活随处而发的感叹,而是悲哀的,绵长的,长久的哀叹。他并不想把这份悲哀传递给上将,因此有意掩饰。紫罗兰帝国快要亡了。这是一个古老的帝国,太过古老而腐朽斑斑,太过年迈而行走困难,注定要亡,不得不亡,浩如烟海的古籍也拯救不了它的落败,漫溯千年的文化也无法挽回它的倾颓,可紫罗兰的图腾已刻进全部帝国子民的心底,成为了一种深远的,绵长的精神文化。吉米爱这古老帝国,也像帝国所有年轻人一样,复杂地,爱恨交杂地看待这古老帝国。但吉米知道,上将对帝国的爱是赤诚的,上一辈对帝国的爱普遍如此,所有帝国人都明白这份忠诚。即使身处联邦,帝国人民也心知肚明。或许联邦人民也心知肚明,只是……只是不在意。古老帝国的所有手段,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无处遁形,都微乎其微。他打开密信,又长长叹息了一声。看来帝国要榨干他的最后一点利用价值啊。刺杀联邦将军凯斯,以他的能力,无异于痴人说梦。至于这份任务为什么不给上将大人,吉米想,这一腔爱意是相对的,上将把所有奉献给了紫罗兰,紫罗兰也深深爱戴着这颗美好的明珠。那是一颗外表冷硬,但内里流淌着金黄浓浆的美味糖果,神色这样冷峻,眼神又这样温柔,吉米在很久很久以前就中了这颗糖果的炮弹。他将手中的刀刃磨尖,刀锋侧立,明亮的像是镜面一般,映照出他严肃的,视死如归的面庞。以及身后,一抹黑色的影子。吉米的眼睛猛的瞪大了,他一声惊呼出声,被来人伸手捂住。“上将……唔!”来人面色冷峻,面上依然盖着黑布,只露出形状优美的下颚和淡色的薄唇。但是全然不像以往那般,行动不便,脆弱无助,他的神色这样冷峻,背脊这样挺直,黑色的紧身服勾勒出训练有素肌理分明的肌肉,行动间毫无滞涩,仿若从未眼瞎一般。像是以前那个上将,无所不能,万人敬仰。也让人无比安心。楚寻声从兜里掏出来一份药粉,撒在吉米的鼻尖。吉米感受着自己的四肢失去力气,他慢吞吞问,“上将的眼睛……?”“瞎的。”上将回答道,很客观,不带有任何感情色彩。“那上将……?”“没有眼睛,我也是帝国的上将,”楚寻声微微一笑,“我有耳朵,也能感知。”其实大部分原因是趁着上床以姿势少为理由哄着权限极高的庭审官大人解除了手上的能量抑制环。他的能力是感知类,正好弥补眼盲的空缺。吉米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他想要抱住上将,似乎肩膀上扛了很久的重量一下子瓦解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变成个小孩子了,需要被抱住被安慰。但身上的力量消失着,吉米从陡然的惊喜中回味过来,急切道:“上将您是要——()”婩??硤虎硤?葶??≈ap;ldo;恏??虎????()?『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当然,他也杀不了。剧情里凯斯不会死,会死的是他。本来就是楚上将受任务去刺杀,使其受重伤而后被凯斯将军反杀,不知为何换了吉米,这天大的漏洞必须扭转。吉米睁大了眼睛,无声地摇了摇头,泪水从他的眼角滑下,滑进嘴角,是咸咸的。楚寻声往他手里塞了颗糖,“安心。”他起身收走吉米的匕首,感受着刀身传来的一点点森寒温度,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楚寻声在这个世界也满满当当活了几十年,这并不是一个单纯的角色扮演,而是一个真实的人,真实的上将。对紫罗兰帝国,对帝国子民,都是真真切切的情感,而非书本上一笔带过的只言片语。……不知道是安了什么心思,凯斯给楚寻声详细地说过前往他家的路线,大晚上没什么过往人群和车辆,静悄悄的街道似乎只有一个人,倒也更安心。
直走两百米,右转,再直走,左转……楚寻声停了下来,细碎的叶片飞到他的脸上,有些轻微的刺痛感。他用能力感知着,里面只有凯斯一个人。凯斯的武艺比较高强,气息沉稳,楚寻声能感知到他在一楼。他轻飘飘地拉开窗子,像是个鬼魅一般钻了进去,黑色的衣角飘飞,像是一只蝴蝶。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声响。楚寻声屏气敛声,轻手轻脚地借用能力绕开地面上的一堆堆障碍物。这些是……一堆玻璃碎片?酒香浓郁,弥漫上鼻尖。原来是酒瓶。杂乱地摆在角落,路中央,占据了屋宅的大部分位置,能够看出主人没日没夜地以酒度日,荒废时光。剧情里,这位凯斯将军酗酒么?奇怪,难道是走错了?前些天明明也见了凯斯,声音温和,清俊迷人,全然不像是一个酗酒徒。楚寻声抛去疑惑的情绪,轻手轻脚地上楼。这楼梯是木制的,要想毫无声音,必须要更加小心。好在这么多年的训练也不是白干的,这点事情对于楚上将来说都是小kiss。楚寻声蹑手蹑脚地上了楼,握紧了手中的匕首。子夜里更加森寒的温度从刀身一直传到心尖,刺的人更加清醒。那道气息平稳,有力,大概是在昏睡。楚寻声有片刻的苦恼,如果这人真睡的如此扎实,他该怎么不经意叫醒他,刺杀他,让他受一点重伤,又让他完成反杀呢?()不过他很快就没了这个烦恼。因为一把刀抵上了他的腰间。房间里那道沉稳有力的气息陡然消失了,而背后传来暗沉沉的声音,带着点沙哑,“你是谁派来的刺客?”那刺客沉默无声。刺客都是罩面的,黑暗中也看不清这人的面孔,只能听见清浅的微乎其微的呼吸声。凯斯通常不会让刺客死掉,毕竟更重要的幕后之人,他有些不耐烦,再次出声,那人却一直没有回应,保持着沉默。哑巴了?还是在咬碎嘴里的毒药试图毁尸灭迹?凯斯皱眉,一把将刺客压制在地板上,地板冰凉,这人似乎想要反抗,被凯斯按住了手。他伸出手指,粗鲁地在刺客的嘴里搅动了一番,并没有找到毒药。这刺客却不是他想的那样弱,在他分神的片刻,一个鲤鱼打挺,竟从他的压制里挣脱出去。窗帘被那刺客猛的拉上,黑暗一下子席卷了整个房间,像是缓慢蔓延的怪物。凯斯不适地微微眯眼,心中已有几分恼怒。他酗酒多日,只是在见上将之时稍微打扮一番,润润嗓子,确保自己还算正常,其它时候都醉生梦死,恨不得能钻进梦里,暴揍曾经的自己一顿。他不喜欢昏暗的地方,这会让他想到联邦底狱,想到上将无助的喘息,这些回忆所带给他的,渐渐从快乐,渴望,变为了痛苦,悲哀。这个刺客想必是适应黑暗,想要以黑暗作为主场。偏不如他愿。也不看看这是谁的房子。凯斯的动作快如鬼魅,只是转瞬就到了门口的位置。“啪”的一声,灯被打开,暖黄色的光倾泻下来,照亮整个房间。长久的昏暗地方忽然出现灯光,凯斯条件反射地眯眼躲避,只是令他没想到的——那名刺客的动作竟然这样快,像是一道惊雷,猛的蹿至身边,凯斯立刻用刀去挡,两柄兵器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发出电火雷鸣似的声音。凯斯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阁下好身法。”他抬眼,看向这位来路不凡的刺客。黑布覆眼,神色冷淡,冷峻面孔,浅色薄唇微抿,是已经在他梦里出现过无数次的人。凯斯的手一抖,声音也跟着抖,“上将?”那人瞅准了这一秒的间隙,将匕首横在他的脖颈上,冰凉的触感传递到大脑,凯斯本该下意识的恐惧,可他却觉得自己的血液在狂欢,在肆虐,在叫嚣着通往血色通道,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席卷了他的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