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的孩子听到谢决说话,立刻说:“姜去寒知道我喜欢吃什么。”谢决道:“对,他会给你带的。”姜去寒呆住。因为想到早饭的味道,他脑海里突然多了兴平郡主的影像,他看到自己在她的怀抱里长大,叫她母亲。可是他有妈妈呀,妈妈不长这个样子。姜去寒的妈妈是什么样的?他焦急地踱步,想不出来,他要问问姜去寒。谢决说:“姜去寒等一会儿l才会回来。”可是他不能感知到时间,三天对他尤其漫长。他既想不明白谢决是谁,又不知道这是哪里,思考一通后,再开口便小声说:“我们去他房间里等好不好?”白日里有许多不方便,谢决拒绝了他的请求。姜去寒顿时蓄了两眼泪,说话的声音更小了:“爸爸,我们去他的房间好不好?”谢决蹭得一下站起来。傻孩子在说什么。“我不是。”他纠正。傻孩子有理有据,“你亲我妈妈,你是我爸爸。”谢决好久才捋明白,艰难道:“姜去寒不是你妈妈。”“哦。”他在说放屁话,傻孩子晕晕乎乎的应付,掉了两滴眼泪,把手指含在嘴里乖乖等候。谢决敛眉,小傻子住在他的心里,所以一举一动他都能看到。米粒一般大小的泪珠滚落在黑暗里,烫得谢决难过。他养不好这个孩子。“宝宝你会游泳吗?”姜去寒不回答,沉默地在地面上划水。“可以了。”谢决按住他的头。节完整章节』()他是最幸福的小孩子。谢决把酥软的食物放进嘴里时,有一颗晶莹的水珠同步落在他脑海里。不是掉眼泪,是流口水了。“你尝尝?”影子变出一只手,把点心的虚影喂进他嘴里。当然什么都没有,但他很会玩过家家,立刻坐起来,装模作样地吃起来。一个上午,姜去寒都没有离开院子,或者说,自从他来了,姜去寒推掉了一切外出活动,连在燕隐那里他很重视的课也暂停不去。他就在院子里读书、画画、下棋、写字,手拿着扇子,却不给自己扇风,不知疲惫地为黑暗里的小朋友祛暑。谢决托他的福,除了时不时忍受一些兴奋的尖叫和大踏步,也是岁月静好。下午,姜去寒带着阿特出门赴宴。“可以不去吗?”“能不能带上我。”一阵一阵的哭声从脑子里传来。
谢决耐心解释:“姜去寒要陪姐姐去,姐姐你还记得吗?”姜曾蕴的前议亲对象是太子,这就注定她之后的婚事坎坷,而且需要面对流言蜚语,姜去寒陪着去是应该的。哭声停止,他说:“不知道,我要去。”说完威胁地张嘴,他能哭三天三夜。这死孩子,听不懂人话。谢决用指腹按着眼位,总觉得自己要长出皱纹。本来年纪就略长,现在更有让人看出年龄差了。另一边,姜去寒被打扮成大人模样。兴平郡主手拿鎏金牡丹簪,满心都放在姜曾蕴身上,偶尔看他一眼,道:“成熟点就行。”折腾半晌,兴平郡主让他们站在一起,看着钟灵毓秀的一对儿l女,她又满意又感动。不过感怀片刻后,郡主的相亲小课堂开课。她一会儿l教姜曾蕴拿大家闺秀的款,“诗词歌赋,你懂很好,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表现出有主见,能拿主意的气势。”一会儿l培训姜去寒,“如果有人问你什么时候参加科举,你就说来年春季。”“母亲,其实”姜曾蕴想说些什么,但被打断。“我不要求门第,我相信你的眼光,你放心找让你舒心的。”兴平郡主转头看姜去寒,“我不要求年纪,你找个稳重的,管得了家的。”姜蘅坐在旁边,半点插不上话,心想有必要一次性嫁两个孩子吗?他不知道的是,这次只有姜去寒一个人去。故而兴平郡主说什么,他都在心里念一遍,脑袋里乱糟糟地跟着姐姐出来。国公府的少爷小姐出行,动用三四架车辆,姜去寒他们坐在最前面,侍从们跟在后面。阿特是个例外,姜去寒的马车只让他驾。马车动起来,姜曾蕴在颠簸中开始拆头发。()珠宝翡翠扔到姜去寒身上,狂放地捋了两把头发,用素钗固定,等到转弯,后面的车辆没有跟过来时,便道:“停车。”阿特以为出了什么事,忙停下,却见姜曾蕴大步从他身旁挤过,下车,钻路旁的破水缸,动作一气呵成:“你们走吧。”自然是不能走,阿特看向姜去寒。姜去寒道:“走吧。”阿特叹口气,就知道今天不是太平的。“姐姐不想去,”姜去寒隔着车帘向阿特解释,“你想,她和哥哥之前的议亲对象是太子和公主,像这种相亲宴,他们从来没去过,现在主动凑上去,别人说话一定很难听。”“那你呢?”阿特问,“你会不会听到那些难听话?”姜去寒道:“谁敢说我就敢打。”阿特低头笑,这是真的。车队经过后,姜曾蕴从水缸里出来,从看管松散的东角门进去,今天特意没带贴身侍女,让她在门口接应。草草套上侍女衣裙后,两人快步进园子。姜曾蕴低着头,藏在侍女身后走。“小姐别担心,这里平时不会有人的。”侍女安慰道,“咱们不是试过很多次吗?只有一次遇到人。”就是姜去寒。突然,侍女脚步一顿,“湖边有人。”“谁?”姜曾蕴没有抬头。侍女眯着眼还没看清,却见园子入口进来两个人。“小姐,注意脚下。”侍女带着姜曾蕴往草丛里藏。来人是偷闲的两个小丫头,她们说说笑笑,湖边的谢决注意到,也蹲下躲避着。小丫头聊天:“你说大小姐和小少爷能找到好人家吗?”“能吧,”另一个小丫头道,“他们的出身和相貌,如果都找不到,像你我这样的还是投井算了吧。”“也是,轮不着咱操心。”“你说这宴会真有意思,明面上赏鹤,实际上暗通款曲,和咱们相看人家一模一样。”“别说了,不知羞。”一个小丫头逗着另一个小丫头,嬉嬉闹闹又出了园子。姜曾蕴和侍女松口气,她们认出这两个还是兴平郡主院子里的,立刻加快速度离开。园子又恢复之前的寂静,谢决站在湖边。“宝宝。”“昂。”谢决道:“姜去寒去相亲了。”二姜没听懂,手抱着膝盖在黑暗里坐着转圈。谢决好心解释:“他相亲,就会有自己的家,有真正的宝宝。”换言之,“他不要你了。”二姜立刻哭了。“赏鹤宴。”谢决记起来,他是赏给过东湖郡王一只鹤。湖面清澈平静,跳下去之前谢决不忘嘱咐:“之后你见到姜去寒,别忘了问问他为什么不要你。”哭得惨兮兮的二姜突然感觉到女鬼般的幽怨,眼泪都被吓得不敢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