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媚娘抬头看了眼天空,天空是阴惨惨的灰白色,北风卷着雪花只往人脖子里吹。这几个宫人虽然穿着裙袄,但露出在外面的手和脸都冻得通红。
这让武媚娘想起了她在感业寺里清苦的日子。
那时的她也是在大雪天,被主持赶去舂米。因为她一心想着要出去,与大家不合群,于是遭到了其他尼姑的冷嘲热讽,被排挤到一处漏风的地方独自舂米。
“天黑了,也冷了,你们都回去吧,明日早朝之前清扫完就行。”武媚娘说道。
“是。”宫女和寺人的脸上露出喜色,等武媚娘走后,才呵手跺脚地三三两两地离开了。
武媚娘刚到寝殿,一股暖风迎面扑来。
“陛下回来了。”薛怀义看到武媚娘回来,眼睛一亮,忙殷勤地接衣捧茶。
武媚娘见到他诧异了一下,接过茶捧着暖手,抬头问道:“这么大的雪,你怎么进宫了?”
武媚娘对身边的人很慷慨,但又有个不知道是好还是坏的习惯,老是将人放到岗位上试试才能,一副身边不养闲人的态势。
武媚娘下令在洛阳建白马寺,让薛怀义去监工,寺庙建成之后,任命薛怀义为主持。薛怀义这一两个月白日在外面监工,宫门下钥前回到寝殿侍奉武媚娘。
薛怀义闻言,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我之前听我那兄弟说,下雪天最适合吃锅子,嫩嫩的羊羔肉往骨头汤一涮,再蘸上调好的小料,鲜美地能把舌头吞掉。”
“我叫厨上备了锅子,刚才还去看了,熬浓浓的白色骨头汤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味道别提有多鲜了。陛下你回来了,我就让他们端上来。”
武媚娘颔首道:“今儿就吃这个吧。”说完她的目光落在薛怀义紫色的袈裟上,经过这几个月的调养,薛怀义的皮肤恢复了白皙。
清亮的紫色愈发衬得薛怀义眉目俊朗,神清骨秀。但前提是他不说话。
薛怀义见状,提起袈裟围着武媚娘摆起街头卖艺的架势,转了两圈,怪腔怪调道:“陛下,你觉得我这件袈裟如何?”
武媚娘看着每天薛怀义的怪模怪样,这人每天都是乐呵呵的,仿佛没有忧愁。“确实衬你,有点高僧的样子,以后让人多做几件,你换着穿。”她道。
“怀义谢过陛下。”薛怀义凑近武媚娘,仍用他那副腔调:“陛下,咱们快去用膳吧。”
武媚娘施施然起身,扶着薛怀义的手,来到东暖阁。东暖阁本来是做书房会客之用,自从薛怀义住进了寝殿,儒家典籍置换成了佛家典籍。
他可是很认真地为成为主持而努力。
东暖阁为了采光,窗户全部嵌上了玻璃。玻璃上的窗帘被挂起来,从里面能清晰地看到外面的景色,雪花洋洋洒洒落在院中的红梅盆景上,别有一番韵味。
殿内烧着炭,温暖如春。暖锅已经摆上,白色的汤底如薛怀义所言那样咕嘟咕嘟冒着泡,软软的雾气蒸腾而起,就像轻柔的纱罗随风飘荡。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鲜美的香味,还夹杂梅花的清香。
薛怀义见武媚娘注意到了桌案上的红梅,不好意思笑道:“初摆的时候,我觉得有些不大气,但越看越舒服。陛下,你觉得怎么样?”
武媚娘点头赞道:“你比之前更有品位了。”
“嘿嘿。”薛怀义习惯性地去挠头,又摸到了光溜溜的脑袋。
“天冷了,你的头冷不冷?”武媚娘好奇。
薛怀义的手在脑袋上转了一圈,道:“还好还好,习惯了。”薛怀义一边说,一边在宫女端来的铜盆里洗手。
“下大雪天气冷,咱们吃点热乎的。”薛怀义洗完手,挥退宫女,亲自给武媚娘涮起羊羔肉。
暮色渐渐垂下,茫茫的大雪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声音。
西暖阁里,银红帷帐换成了轻柔的红纱。红纱就像雪夜中燃烧的火焰,热情而浓烈。帐内床声瑟瑟,钩帷晃动。
翻过了年,是正月,又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
武媚娘在新年伊始,突然下了一道诏书,表示要还政于皇上,自己归于后宫颐养天年。
朝堂哗然。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