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承嗣回过神来,忙挂上讨好的笑容:“承蒙姑母厚爱,侄儿当了礼部尚书。侄儿感念姑母恩情,为姑母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如今姑母匡正社稷,功绩昭彰,远迈古人。侄儿想,不如追王武氏先祖,立武氏七庙,以彰显姑母的功绩。”
武婧儿听了,诧异地看了眼武承嗣,叹道这武承嗣的胆子真大。天子七庙,武氏立七庙是什么意思?在武婧儿看来,现在还远没有到立七庙的时候。
武媚娘听了,却饶有兴致道:“追王先祖,立武氏七庙?”
武承嗣连忙道:“姑母文治武功不仅是女人堆中的英雄,就是那些须眉浊物也比不上。所以侄儿以为宜追王先祖,立武氏七庙,向武氏列祖列宗,向天下人表明娘娘的功绩。”
武媚娘的手指曲起敲着桌案,转头看向武婧儿道:“你以为如何?”
武婧儿觉得时机有点早,但她心里相信武媚娘会做出正确的决策,于是出口道:“我不懂这些,全凭娘娘裁决。只是立武氏七庙,怕朝臣要吵闹一番。”
武媚娘笑了一声道:“吵起来才好呢。”吵起来,她才能看清那些人支持人,哪些人反对她。
武承嗣表忠心道:“只要姑母吩咐,哪怕被千夫所指,万人误会,侄儿也会将姑母的命令执行下去。”
“好,我果然没看错你。”武媚娘坐直身体,看着武承嗣,道:“礼部尚书武承嗣听旨,即日起加封你为同中书门下三品,以后要尽心尽力办差。”
武承嗣闻言大喜,跪在地上,颤声道:“侄儿领旨,多谢姑母隆恩。”
武承嗣他终于进了政事堂,当了宰相,心中更加坚定奉承天后的念头。
武婧儿听到武媚娘的任命,心中稍一思索,也暗自点头。武承嗣虽然能力不行,但他对武媚娘的忠心毋庸置疑。
如今宰臣中,以刘仁轨和裴炎为首,刘仁轨留守长安鞭长莫及,东都的官员实际是以裴炎为首。
当初李显即位后,武媚娘神隐,李显和裴炎展开了争夺权力较量,但最终于以裴炎和武媚娘联合,废了李显为结局。
如今李旦即位,他被幽居别殿,武媚娘和裴炎直接对上,二人的矛盾自然越来越激烈了。
新任宰臣中王德真逐渐和裴炎联合起来,出身北门学士的刘祎之态度暧昧。武媚娘感到了对宰臣的掌控力下降,于是就将武承嗣提拔为宰臣。
武承嗣得到天后的授命,回家之后找心腹代笔了一篇花团锦簇的奏章,旨意就是追王先祖,立武氏七庙,将天后的祖宗待遇提升到皇帝级别。
现在天后已经临朝称制,代掌皇帝的权力。
这篇奏章在朝堂上刚出现,就如同一点水进入了沸腾的油锅里,引发了巨大的争议。
裴炎立马出列,坚定地反对道:“武承嗣此言是害太后啊!太后是天下之母,为天下之表率,应当至公无私。但现在武承嗣上书太后,请太后追封武氏祖先立七庙,这是自私的行为,与太后的身份不相符合。”
侍中同中书门下三品王德真附和道:“裴相所言有理,自古以来没有立天子母族七庙的先例,此事有违古制,请天后三思啊。”
那道自从显庆年间设立的珠帘终于撤去,武媚娘坐在宝座上,脸上喜怒不形于色,静静地看着下面臣子争论。
武媚娘身前的御座上空无一人,李旦回长安主持高宗的下葬仪式。
武承嗣站出来反驳道:“裴相说的毫无道理,立武氏七庙如何是自私的行为?太后功盖千秋,理当立庙以示尊荣。”
裴炎轻蔑地瞥了眼武承嗣,此人不学无术,身无寸功,阿谀奉承,可叹他堂堂七尺男儿竟然要与这样的人在朝堂同列。
悲哉!怪哉!
武承嗣接受到裴炎的目光,感觉裴炎看自己就好像在看一团脏东西,顿时脸紫胀起来,双手紧紧攥住笏板,心中暗道,老匹夫若落到他手中,早晚有他好受的。
裴炎从武承嗣身上扫过后,抬头看向宝座上的武媚娘。那道淡淡的珠帘撤去后,朝廷和天后的界限也渐渐消融了。
天后正式从后宫走到了前朝,能阻止她的人已经不在了,敢阻止她的人寥寥无几。
吕后的故事浮现在大臣们的心头。
裴炎目光直视天后,道:“太后难道忘了吕氏之祸吗?吕后、吕产、吕禄败亡,吕家不复存在。太后若为武家先祖长远计,更不能僭越规制啊。”
“殷鉴未远,当绝其源。请太后三思!”裴炎厉声道。大臣们纷纷附和。
武媚娘见朝中大臣激烈反对,神色平淡道:“此事明日再议。”
说完,武媚娘看了眼内监,内监朗声道:“退朝。”
裴炎等人面面相觑,太后立家族七庙的态度坚决,他们唯有苦劝死谏了。裴炎看着满脸无措的同僚,余光又瞧见被众人簇拥的武承嗣兄弟,心中长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