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从模糊的梦境中挣扎出来,有那么一瞬间的错觉,仿佛身体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好在,很快他又找了回来。
就是依然头晕目眩。
他慢慢睁开眼,看见一个巨大的、明亮的灯泡。
不对,不是灯泡。
浑圆莹润,似乎有流光环绕,看起来倒像个硕大的珍珠。
为什么自己床上会有颗珍珠?
埃里希的目光移向旁边,发现自己并不在熟悉的船舱套房里,而是个贝壳。
……是的,他正睡在一个贝壳里。
一时间没能想起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埃里希扭过头,打算起来。
“别动。”一道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断了好几根骨头。”
既然还能转头,说明起码脖子没断。埃里希看向声源处,是个全身都被灰色袍子遮住的家伙,声音是个男人。
“你是谁?”
埃里希开口,发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哑。
“祭司。”男人道,“你断了三根肋骨。不觉得痛?”
“死人是不会觉得痛的。”埃里希想,祭司实在不太像个人名,“我在哪里?”
“皇宫。”
祭司抬起胳膊,几根半透明的水草从他宽大的袖口钻出,覆上埃里希的腹部。
被水草接触的伤处隔着皮肤变得灼热,似乎有什么在底下修修补补。
埃里希因为那越来越烫的温度皱了下眉:“我为什么受伤?”
“你不记得了?”祭司说,“小殿下带你从缺口离开,漩涡内外压差大,人类的身体太过僵硬。”
他的解释点到即止,不过也足够埃里希回想起来了。
麦汀汀那跑调的歌声真的结束了漩涡的桎梏,将他带出了已经被困在里面长达数年之久的结界。
哪怕以断了好几根骨头为代价,也是无比好的结局。
他现在,是在海底吗?
那林不闻和奥维呢?
祭司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一会儿小殿下会来跟你解释。现在,不要动。”
西奥多的大家长从来是对别人发号施令的那一个,但再狂傲的人,在医生手里也得乖乖的。
他不再动,等着那烫得像烙铁一样的水草切割自己的身体。
阴沉冰冷的祭司戴着兜帽,遮住了眼睛,连鼻梁到嘴唇都湮没在阴影中,只露出尖尖的下颌。
祭司同样是人鱼。埃里希注意到他的尾巴鳞片是墨色的,颜色很沉,并不像麦汀汀的鳞片那样会发亮,反倒,像是什么特殊的哑光材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