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是能活着的,起码在他倒地后的四个小时里送医院就没事。
可一直都没有人发现他,直到今天早晨被清洁工看到,这才报了警。
麻绳专挑细处断。
我妈就是那个拧断麻绳最后一根线的人。
我抓着我妈的衣服哭得声嘶力竭:“你为什么不管爸爸!为什么不管他!是你把他逼走了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
我妈一把甩开了我的手,她说:“是他自己作孽和我有什么关系!”
是我忘记了,我妈永远都没错,即使是在一个活生生的生命面前。
是不是她有一天用刀把人砍死了,她也能狡辩说是别人撞到了她的刀上,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10
我背着我爸的骨灰打算回奶奶家安置。
因为我妈是失信人,所以只能坐绿皮火车。
出发前几天,我妈就说票已经买好了。
我忙着处理我爸的身后事,所以也没多想。
直到上了车我问我妈是哪个座,她才说她买的站票。
我愣住了。
我觉得很是莫名其妙,这会明明不是高峰期怎么可能买不到坐票。
我皱着眉毛问:“你怎么买票的?没有座位你怎么不和我说,换辆车不就好了?”
我妈理直气壮的说:“我就是故意买站票的,我要让你体验一下我以前吃过的苦,我们那会有车坐就不错了……”
苦难在她嘴里变成了值得称颂的对象。
她又喋喋不休地说起她以前怎么怎么样。
我和她挤在狭小的车厢中,来来往往的人挤着我进进出出。
车厢里满是汗臭的酸味和刺鼻的烟雾。
爸爸的骨灰在我的背包里晃晃荡荡,和其他的小东西碰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望着窗外层层叠叠一闪而过的青山。
我走向了一个乘务员,我说:“我要升软卧。”
我妈一边骂我浪费钱一边拖着行李要和我一起去软卧的车厢。
我冷着脸说:“我没给你升,你还是站票,你不是要吃苦吗?那你就好好吃你的。”
我妈瞪大了眼睛,她刚要发作,我就先一步挤开她走了过去。
她狠不下心来掏几百块钱升软卧。
我专门回去看她时,她正和一个同样是站票的大姐吵了起来。
她们在抢那个空座位该给谁坐。
两个中年女人互相扯头发,我妈打不过那个女人,被她扯掉了一大把头发。
晚饭的时候,我坐在餐车里吃饭,远远的能看见车厢尽头的我妈。
她狼狈地捧着泡面桶对我怒目而视。
我冲她扬起笑脸,然后夹起一筷子肉放进了嘴里。
整整七个小时的路途,我妈硬是站了过来。
下车时她腰酸背痛,眼底下还顶着两个浓浓的乌青,活脱脱像是被扒了一层皮。
我笑着说:“妈,你可真厉害,你一把年纪了还能受得住,不像我们年轻人,吃不得苦!”
我妈像霜打的茄子,平时嚣张跋扈总要和我吵上两嘴的样子在这会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