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郎太刀心性淡泊,从不争抢前往现世见审神者的机会。突然被主公特地从本丸叫过来,尤其是传话的秋田藤四郎用羡慕的眼神直勾勾地看他,不免心生不解。
这份不解直到现在才了然,太郎太刀听到白栖川的请求,沉默了良久,挤出来几个字:“压切殿沾染尘世的东西了吗?就让我来洗净不祥之物吧。”
在白栖川期待的眼神中,身材高大的大太刀从洗手间接了一盆水,拿起打刀就要放进去。
白栖川张了张嘴,然后保持沉默。
打刀相比大太刀来说再短,到底也比一个水盆的直径要长,即使盆里水装得很满,仍有一部分露在水面外。太郎太刀就这么泡了一会,然后把刀调个方向,泡另一半。
白栖川知道不应该质疑,只是这“洗净不祥之物”的过程未免过于朴素,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他每日四次雷打不动地给长谷部输入灵力,时至今日,长谷部身上的黑气相比重逢时已经安静了许多,如果遇到普通的咒术师,只要不是六眼,乍一看,应该都会以为这只是一把邪恶的咒具,而不是什么被诅咒的东西。
一切都在好转呢,长谷部也有在努力啊……
胡思乱想的时候,大太刀已经有条不紊地把打刀里里外外擦干组装好,平稳地放在桌面上。
凝神去看,朴素的仪式后,效果也十分朴素,白栖川并没有看到任何变化。
太郎太刀似乎也发现了,他沉吟了一会,解释道:“这水或许同样不洁,我去打些热水来。”
几分钟后,他又给压切长谷部的本体洗了个热水澡。
……
压切长谷部恢复视觉时,白栖川正在给他喂水。
虚弱的付丧神不需要进食,也不需要喝水,但躺在沙发上睡了很多天的男人就像熬了好多天没睡觉一样,眼底有了青黑,嘴唇干燥起皮,一看就是精神状态很不好。
成年人的身体仰卧在沙发上,紧绷的脸和皱起的眉头,很轻易就让人联想到早出晚归的社畜,为钱奔波忧思过重,疲惫到一回家什么也不想干,随便在哪里躺下就能草率地度过一个晚上。
白栖川不知道长谷部是因为什么变成这样,但不妨碍他心疼。尤其是太郎太刀刚才一系列操作,本体泡水后,男人并没有像喝饱水的花朵那样滋润起来,反而被热得出了一身汗,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其实白栖川也没什么照顾人的经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人只会推己及人努
()力体贴罢了。这些天白栖川还是头一次见到压切长谷部流汗,擦完面部,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他的衣领,给他擦擦脖子和耳后。
这期间他注意到男人脸上的红晕,摸着是有点热,所以他把毛巾叠好留在男人脑门儿上。
压切长谷部只觉得温凉的手指擦过发丝,托起他的脑后,然后他好像靠在什么软软的东西上。硬邦邦的容器贴靠在下唇,送入温热的液体。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他刚刚仿佛经历了冰火两重天,一开始冷得要命,后来又像泡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把浑身的毛孔蒸开了。
这时候他还是迷迷糊糊的,直到他感受到主公在触碰他。
也许因为没有视觉,他的其他感官前所未有的清晰,主公的温度,主公轻柔的力道,主公凑近时的香气……
[啊该死的压切长谷部,你在被人握着伤害了主公之后,还要在心里偷偷亵渎主公吗?]
[已经失格的你有什么资格享受主公的爱护?]
[就连下定决心的自我惩罚都无法贯彻,你的决心这么容易动摇吗!]
……
[可是那是主公啊……]
[我是罪人,我无法抵抗内心对主公的渴望……]
[主公主公主公……]
坚定的心灵被温柔腐蚀,那个人的手指,那个人的声音,那个人的视线……
早已无法稳定之前心如死灰的心绪,乱七八糟的思维自从被主公从本体中唤醒时就逐渐活泛起来。灵魂深处,压切长谷部稍稍改变了跪姿,一边自我谴责,一边睁开眼,用自己也没发现的、贪婪又渴望的眼神描摹着不远处毫无警惕的青年。
他现在只恢复了本体视角,灵力汇成的肉体并没有苏醒的迹象。打刀被搁置在茶几上,他只能看到身着家居服的青年的背影。
长长的头发被一根丝带随随便便的束起来,纤瘦的腰部撑不起宽大的家居服,让本该合身的衣服掐出不少褶皱。
压切长谷部迫于现实,只能静静地看着他忙碌。不知何时,慢慢的,他的思维末端再次生出了一个冒犯的念头,放在以前,只要这个感想稍稍冒头就会被灰发付丧神狠狠掐死,只是虚弱的付丧神此时太疲惫了,心也变得软弱,给邪恶的诅咒以可乘之机,他现在还没意识到。
[主公原来也很有烟火气吗?]
吃茶饮露,养尊处优,从莹润的指尖都能看出高门风雅,每一处都完美无暇的主公,明明是神仙公子的样子,却意外有了生活气息……
[是……鹤丸国永改变了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