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道:“放心,只有那些行业门槛低,工匠替代性高的行业,这种竞争才有前途。像车马和钢铁需要工匠发挥能力创造的行业,把工匠当牛马这一套是行不通的。”
周勃这才安心下来。
论战场上,蒯彻乘胜追击道:“自由竞争才是永恒的天道。世间万物的常理,适用于任何经济规律,在自由竞争的规则之下,能以更少的成本,生产出更加价格低廉的货物,这样的作坊才能生存下来,而不断降低的货物价格,就是生产力提升的表现,就像我大汉的布匹,钢铁,各种工匠,因为生产力的提升,价格快速下降,让更多的人可以买的起这些货物,我大汉这些年的盛世就是因为自由竞争导致的。”
“朝廷官营作坊就是因为是以朝廷权利主导的,所以它们即便规模大,但利润明显就比民营作坊利润差,朝廷应当和天道一样,维护整个大汉的秩序,而不是亲自下场经商,专业的事情只能让专业的人来做,一个汉吏可能治理的好一地,但却未必能经营的好一个作坊。
而作坊亏本却是损害天下百姓的利益,因为朝廷的税收都是我们上缴的,但现在却在补充给少数人,此乃行人之道,以不足奉有余。朝廷应该放弃经营作坊,把这些作坊卖给更加懂得经营的人,这样才能最大程度提升生产效率。”
“彩!”这话说的无数商贾的心坎里了,他们最大的对手就是那些朝廷的官营作坊了,一个个用高福利来拐带他们辛苦培养出来的工匠不说,还扰乱市场,压制他们。同样是经商,凭什么朝廷的官营作坊掌柜就高人一等,
在场下的李斯听完蒯彻的话,冷哼了一声:“这个蒯彻居然成为了吕不韦的徒子徒孙。”
李斯听了蒯彻几个观点,就知道了这个蒯彻只是把杂家的思想改头换面重新包装的一方。
当年李斯可是吕不韦的门客,自然了解他这位故主,吕不韦是一个政治家,但却不是一个学术宗师,但偏偏他又好名利,想要往学术圈里钻,他以商人思维,用金钱的力量集合自己门客,写出一部《吕氏春秋》号称吸收儒法道墨各大学派的思想,却是杂而不精,所以称之为杂家,其核心理念就是吕不韦喊出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整部《吕氏春秋》他的雇主也就提供了这点思想。
当初李斯对此是不屑一顾的,这不就是一句可以在道理当中出现的废话,在残酷的现实面前会被打击的不堪一击。
();() 而吕不韦喊出这话,李斯明白,这是因为他在经商时期经常遭受各国官员的压迫,那些官员的权利不就来自各个诸侯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臣莫非王臣,这才是战国以来的真理。他不是真想要为天下人喊出这句话,而是想要为商贾阶级,天下是天下人人的,自然该有商贾一份,他的故主也是看不起工匠和农户的。
本来李斯认为吕不韦的著作必定会烟消云散的,因为他故主维护的商贾的利益,但商贾有几支军队,他们的力量对整个天下无足轻重,他们除了有的钱,并不能改变天下的任何格局,即便是在大秦,农户和工匠都有拉拢的资格,而商家确实属于打击的对象,从这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力量有多虚弱。他这位故主调子起的太高,没有任何一个君主能接受他的理念,杂家没落是必然的事情。
但世间的事情就这样奇怪,在吕不韦喊出这句话后的几十年,居然还真有一位在实践这话的君主,不过汉帝却把这话扩张了,他不止是想要商贾,更是想要让工匠,农户也成为天下的百姓。
而大汉建立之后,汉帝以产业为国本,产业裹挟着商贾阶层,让他们的力量快速壮大,以前他故主做不到的事情,但现在蒯彻却还真有可能做到。
但法家和杂家的主张却是水火互不相容,法家主张尽地力之教,除五蠹,把一切资源都用在富国强兵。而杂家却是要壮大所谓的民阶级,也就是士绅豪商阶级,这些人都是法家五蠹的范围,是要杀之而后快的人,所以李斯才要极力打压蒯彻和他的《富民学》。
李斯对身边的一个老者说了几句话,而后这个老子就上台换下了已经冷汗直流的赵喻了。
蒯彻看着老者拱手行礼道:“不知道先生何人?”
老者淡然道“法家蒙毅。也没有多少学问,现为长安二十六中夫子,蒯兄说的自由竞争虽然有点道理,但说是永恒的天道,不变的真理,适用于任何经济规律就有的过了,这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漏洞。”
蒯彻自信道:“还请蒙夫子指点。”
他对自己花三年时间领悟出来道路非常有自信,这是他通过十几年经商实践领悟出来的道理,根本不可能有破绽。
蒙毅招招手,一个法家士子推出一块有支架的黑板到蒙毅身边。
蒙毅拿出一支粉笔道:“某先以作坊创造的财富举例,假设大汉的财富全部都是工业生产的,而这些财富的分配的方式就是分别被创造财富的工匠和商贾获得。这就是这个简单模型当中社会的总财富。
但货物生产出来,也是要被工匠和商贾使用的。但这其中却有一个问题,因为工匠获得的财富少,商贾获得的财富多,某还是以蒯彻夫子为例,他因为开办作坊赚取了亿万家产,但他睡的房子只有一间,即便他想睡得好一点,某就给他建筑一座宫殿,花费1000万钱,吃的也好一些,普通的工匠只有米饭,他可以大鱼大肉,什么贵就吃什么,甚至一天吃六顿都可以。”
这话引起了全场哄堂大笑,谁没有想到这个老夫子居然如此搞笑,还真是寓教于乐了。
蒙毅不为所动继续说道:“蒯夫子能吃,一年某就算他吃了100万钱,但他花费也就是1100万钱,他的亿万家产也不过花了十分之一多点,某再多算一点,温饱思淫欲,蒯夫子有钱,再娶八个小妾帮他花钱,购买宝马豪车,这样某多算他花费2000万钱,他这一年也只能花费3100万钱,还剩下6900万钱,而且这还是蒯夫子一年的收入,今年的钱他还没有花完,第二年,上亿的钱财又在工匠的努力下砸向了蒯彻夫子。”
“哈哈哈!”再次的笑声更大了。
英布笑道:“没想到蒙毅这家伙居然还是说滑稽戏的高手。早知道他有这本事,当年让他做什么夫子直接招他进戏曲团算了。”
张良却严肃道:“蒙毅可没有这本事,必定是李斯教的,他被大秦耽误了,以他学术上的能力完全可以成为一代宗师。”
蒙毅就行道:“这就会出现一个问题,蒯彻夫子的钱财不会重新流入到这个模型当中,这个模型每年就会缺少6900万的财富,工匠的购买力不足,蒯彻夫子也没有办法花光全部的财富,他的财富越增加,这个模型当中的财富不但不会增加,还会逐步减少,最终工匠没有足够的钱财来购买,他们自己生产出来的货物,于是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产能过剩,按照这个模型的理论,工匠越努力的生产货物,他们就会越购买不起货物,这就解释了十年前的那场危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