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转开,嘴里依旧轻描淡写说:“老人家年纪大了,总是会有各种病症,无需太在意。”
晏家亲随在庭院里点亮灯笼,义母出来招呼,见到七郎人也高兴,当即铺开桌布,把家里今天新做的荷叶鸡整只端上桌。
外加今晚上门带来的几l样时令鲜果子,食物芳香扑鼻,应家三口和晏容时分坐木桌四边,边吃喝边闲谈。
“今天来的两位女官凶得很。”义母心有余悸:“上来废话不说,直接上手教规矩。教走路教了一早晨,教说话又教整个下午。宫里怎么有这许多规矩?”
应小满边剥橘子边说:“刚见面瞧着凶。但两位姑姑人其实都不错,反反复复地教,耐心得很。而且教来教去,宫里的规矩也不很多。两位姑姑最后说,叫我寻常般走路就可以。不知道如何说话,就说‘民女不知道’。”
晏容时听出了七分大概。
回想起巷口见面寒暄时,两位女官筋疲力尽的神色,沙哑的嗓音……
他带几l分欣慰,打开桌上蒸熟的荷叶。在满院清香里,切一只鸡腿给义母,另一只鸡腿给应小满,两只鸡翅膀留给阿织:
“两位女官说得很
对。遇到寻常的询问,寻常般应答就很好。不过宫里人事复杂,万一遇到关键问题,只答‘不知道’不足以应对。我今晚过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和你演练几l句不寻常的对答。”
义母听着听着,不由地紧张起来。
“啥子叫关键问题?”
“比方说……”晏容时取过小刀,沿着鸡骨架不紧不慢地往下切肉。
“太后娘娘喜爱小满,想要留她在宫里住几l日。如何婉言推辞。”
“太后娘娘身边有人出言撺掇,小满尚未婚配,打算当场赐婚。如何婉言推辞。”
“太后娘娘和雁二郎是亲戚,风闻一些轶事,当面询问小满。如何婉言告知雁二郎的混账事而不激怒太后娘娘。”
“……”
听着听着,应小满越吃越慢,家传手艺的荷叶鸡腿都不香了。
“我当真要进宫么?”她小声嘀咕:“你现在教我一套一套的说话。等我真进宫那天,站在贵人面前,一紧张,说不准就全忘了……”
晏容时安抚她说:“无妨。应对的关键,还是在实话实说四个字上。说的都是真话,总不会临场忘了。”
说得很有道理。从义母到应小满都赞同。
摆放的宵夜吃得七七八八,义母收拾了桌子,把阿织抱回屋里哄睡。
晏容时起身洗手回来,和应小满挨坐在桌边,继续剥橘子的同时,便开始一句句地细教。
“太后重孝心。想要留你住在宫里小住,你便回说,舍不得家里母亲。母亲身子不好,有咳嗽眩晕的病症,还有个四岁的幼妹离不得人,等着你回家照顾。”
“若有人问起你婚配与否,你就说尚未婚配,但父亲在老家临终前,叮嘱你来京城寻人。”
“太后娘娘问起雁二郎和你的关系,你无需添油加醋,从头如实说起。开春二月寻人时,初来乍到误入雁家,如何差点被哄骗得签下身契,如何打出门去。雁二郎去城南铜锣巷寻你,好在应家搬家,两边及时避开。”
说到这里,晏容时顿了顿,“应该便足够了。太后娘娘身边不缺机灵人,自然会把话头岔去别处。”
应小满从头到尾细想一遍,确实都是大实话,按照七郎教的应答句子,对答并不困难。
“只说来京城寻人吗?”
应小满谨慎地问:“我爹叫我进京报仇的事,是不是在贵人面前不大好提?”
“不好提。”说到关键处,晏容时格外仔细地叮嘱她:
“报仇两个字,在宫里贵人面前从头到尾不要提。只说你父亲从前在京城做事,认识不少旧友,后来去汉水边的小村落隐居。临终之前,你父亲拉着你的手,殷切叮嘱你来京城寻人。”
“有人接着问你寻到了么?你便如实说寻到了,长乐巷晏家七郎。”
应小满眨了下眼。
每句都是大实话没错,串在一起……怎么感觉哪里有一点点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