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皇后苦笑道,“在他们的眼里,一个皇后有能力治理后宫,镇住后宫嫔妃就足够了,宠爱和子嗣向来是让他们忌惮的。”
皇后抬头看着兰陵阁,明亮的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唯余灰败。
“这宫里的日子实在难熬,所以时不时的,本宫会来这令月坞透透气。”
“偶尔,忆霞会进宫陪伴本宫,”皇后眉眼变得欣然,仿佛阴云间落下一缕阳光,“那小丫头实在招人喜欢……”
“是啊,她是这宫里难得的光彩。”令歌端起茶水轻抿一口,回忆起在宫中第一次见到忆霞的场景,美好却心酸。
“皇后,”令歌放下手中的茶杯,抬眸与皇后对视,“还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去孙太傅的府上吗?那时候我才回宫,你也和陛下新婚燕尔,第一次向孙太傅夫妇敬茶。”
“自然记得。”皇后感到恍惚。
“当时,我曾在书房外,不小心听到陛下和孙太傅的对话,你可知我听见了什么?”
皇后被令歌眼中的冷漠所震慑,她只听见令歌说道:“我曾听见陛下对孙太傅说过,你们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一生,他会好好地待你,敬你,只因他视你为自己最忠实的臣子。”
令歌将“臣子”二字缓缓道出,一字一句如碎冰一般在皇后的耳边响起,击碎皇后在这深宫中最渴望的信仰。
“原来如此……多谢皇叔告知。”
皇后颔首垂眸,并未再直视令歌,她看着自己的凤袍,只觉有无数阴影正顺着衣裳向上蔓延,将她尽数吞噬。
令歌站起身来,转身往外走去的同时,他看了一眼皇后,发现皇后依旧端坐在原地,似乎已经被头顶的凤冠压垮。
抱歉,我实在无法原谅你,更无法原谅我自己。
走出兰陵阁,踏入令月坞的风光之时,令歌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花团锦簇,恍惚间,他好像看见了一道倩影在其中,与自己含笑相视。
一时间,令歌泪眼婆娑,只见他从袖中取出那一支丁香花发簪,紧握在手。
半饷,令歌微微一笑,抬眸看着蔚蓝的天空,那里有云朵万千,悠然自在。
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流下,一颗束缚的心似乎终于得到释放。
师姐,事到如今,害你死去的人都付出了代价,希望你在天之灵能够安息,保佑意明和忆霞,保佑那些除了我,因为失去你而伤心流泪的人。
“舅舅!”
令歌回过神,拭去泪水,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忆霞正在马绣娘和王老夫人的陪伴下朝着自己走来。
令歌含笑蹲下身子,轻抚着忆霞的脸颊,问道:“忆霞是进宫来给皇后请安的吗?”
“对。”忆霞开心地点头,“不过舅舅有一件事情说错了。”
“何事?”
“我改名字叫惜文了。”忆霞笑盈盈地回应道,“舅舅觉得好听吗?”
再次听到“惜文”二字,令歌不免又一次感到惘然。
王夫人走上前说道:“这是意明的意思,他说,甯霞在我们的心中便好,惜文就是惜文,不必在她的身上强加我们对甯霞的念想。”
“意明所言极是。”令歌点头回应道,之后,他又笑着回答惜文的问题,说道:“真好听,以后就叫你惜文,文儿,好吗?”
“好,舅舅怎么叫都好。”惜文撒娇般地钻入令歌的怀抱。
令歌轻抚怀中的惜文,并将手中的丁香花发簪戴在了惜文的发髻上。
“这是你母亲的发簪,文儿你要好好地戴着。”
惜文瞪大眼睛,惊喜不已,追问道:“真的吗?是母亲的发簪?”
“自然是你母亲的发簪,舅舅又怎会骗你?”令歌含笑打趣道。
“谢谢舅舅,”惜文欣喜地扶着发簪,“我会好好保管的。”
“去吧,戴着这支发簪去看望皇后,她很心疼你。”
“好,我这就去,”惜文福身行礼,动作极为标准,“惜文向舅舅告辞。”
令歌站起身来,向马绣娘和王夫人颔首示意,目送她们带着惜文往兰陵阁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