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风和辰玉等人早已在书局前等候,见到令歌安然到达,他们几乎喜极而泣。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疏风上前牵过令歌的双手,湿红了眼眶。
看着疏风斑白的头发和胡须,令歌心生愧疚,道:“是弟子让师伯担心了。”
“哪有?别多想,”疏风一如往日般开朗地笑着,“我年龄大了,头发和胡子白了不是正常的吗?现在看见你平安无事地回到洛阳,我心里的这颗大石也就放下了,先别说了,进屋歇息,房间什么的都给你打整出来了。”
令歌点头,正欲上前时,目光却被人群之中的几道身影所吸引。
只见那是几位女子,虽然身着寻常深衣,但是相貌甚美,纵使令歌五年未回过书局,他也认得出她们并非从前书局的人,相反,他只觉这几位女子甚是眼熟。
“见过殿下!”那几位女子福身道。
正当令歌尽力回忆时,只听为首的女子说道:“殿下可能忘了,我们几位是韶景楼的舞姬,昔日幸亏殿下开恩,这才活了下来。”
“你们不是被……”令歌不敢再回忆下去,当初韩清玄告诉自己,他已将所有舞姬灭口。
为首的女子解释道:“回殿下,当初你离开韶景楼之后不久,韩相便带着人马到来,他见我们手中有殿下你给的银钱,不仅网开一面,还替我们脱了籍,送我们离开长安,往洛阳前来,如今我们几个姐妹皆在书局打杂,有的则去了凌岚药局帮忙。”
令歌微微点头,未再追问,只是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原来,他为了自己,默默地做了这么多。
此时,辰玉走到令歌的身边,一边搀扶着腿脚不便的望舒,一边同他说道:“如今已经入冬,昨夜这天都开始飘雪了,待会进去你们两个快些换上厚衣裳,免得着凉。”
正听着,令歌便听见不远处传来求救之声,转头一看,发现那是一位女子,只见女子身着黑色深衣,发束马尾,身法迅捷,正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殿下!仪鸾哥!救命!”
梦珏看清那人,当即惊呼起来:“那不是庞飞吗?”
令歌一惊,莫非折梅馆出了什么事?怎会如此?太子的人马竟会这么快?
他和湫龙当即朝着庞飞飞奔而去,两人并未询问,只是和庞飞一同往折梅馆的方向赶去。
与此同时,折梅馆内,唯一一棵梅树已在含苞待放,鲜红花瓣即将盛开。
北风乍起,将纷纷白雪从天空吹下,落满人间。
令歌等人赶到时,见到院中情形,他们不免一惊,只见院中的花草树木已遭到破坏,尽数凋零,唯余那棵梅树依旧完好无损,只是迎着寒风,散发幽幽清香,开出冬日里的第一抹红艳。
在梅树前的空地上,折雪正倒在那里,眉眼含笑地看着天空飘下的白雪,那些雪花落在她身子的数道剑伤之上,与鲜血在白裳上互相映衬着,一时间,折雪的身上仿佛盛开出一朵朵妖冶的梅花,令人惊叹而惋惜。
令歌见状,当即上前将折雪搀扶在怀,急切地问道:“是谁?是谁对你动的手?”
折雪淡淡一笑,目光落在令歌的脸颊上,无力地回应道:“自然是太子派来的人……”
“我现在就替你疗伤……”话虽如此,但令歌却心虚不已,因为他早已将手搭在折雪的脉搏上,知晓已经无力回天。
“殿下,你见过燕京的雪吗?都说它寒冷无比,可是它落在我的身上却温暖无比……"折雪奄奄一息地说道,她那雪白的衣裳似乎已经与遍地白雪融为一体,只是鲜血正不断地从伤口处溢出,染红一片,鲜明夺目。
与此同时,令歌注意到折雪小腿上的梅花纹身,当年他用明秋伤及折雪的小腿,为了掩饰伤痕,折雪特意刺上了这一枝梅花纹身。
如今,那枝梅花依旧盛开着,然而它的主人却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令歌心痛不已,他不知该如何拯救折雪,只能看着一片片雪花不停地落在折雪的身上,似是要将折雪就此埋葬一般。
此时此刻,折雪只觉无尽的黑暗和寒冷正在将自己包围,她喃喃道:“始终怪我太冷,捂不热他的心。”
“他不值得。”
“是啊,到头来,似乎一切都不值得……”
“殿下,我死了以后,还请你把我的骨灰带回燕京,我不想再离开了……”折雪说道,那是一种她从未有过的哀求口吻。
“我答应你……”
闻言,折雪如释重负一般,只见她面含笑意,缓缓地闭上双眼,任由轻柔无比的雪花压垮着她,剥夺她最后的一丝气息。
令歌仰天闭目,流下两行泪水,在冰天雪地间,骤然凝结成冰。
北风不停地呼啸着,吹落着白雪和花瓣,三人的目光不由地被眼前之景吸引,纵使那是一幅美轮美奂的画卷,也难抵心中因折雪之死而带来的落寞。
……
许久之后,令歌他们回到了清飖书局,众人定睛一看,发现令歌双手捧着一个小木盒,他们已猜到发生何事,便未再询问。
“我累了,想去休息。”令歌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