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平康坊,尤其是北门之东,是人间风流地,灯火通明,丝竹弦乐之声处处皆闻,弹着琵琶与箜篌的名妓与热烈起舞的舞姬们多如瀚海星辰。但是白天的平康坊,却?是寂静非常。
名妓、舞姬和乐师们都要在白日好?好?养神,才能在晚上以最好?的姿态登场,服侍客人。
但这一日的平康坊,名妓们却?难得的聚在了?一起,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来了?,回来了?。”
看到走进楼里戴着帷帽的一位年轻娘子,她们都欢欣喊道,“走走走,咱们去?房间里说。”
待到了?房间里,年轻娘子将?帷帽取下来,又在丫鬟奉上来的铜盆用手工皂仔仔细细地洗了?一遍手,这才笑道:“看你?们一个个都急成什么样子了?,等情郎都不见这么急的。”
一位妓女嗤笑道:“等他们有什么好?急的,反正这儿一点灯自然就过来了?。倒是悲田院,这可是关系到咱们姐姐妹妹看病的大?事,必须得急!”
其他几位也都纷纷颔首:“翠娘今日去?那悲田院,所见如何?当真有专门针对?咱们女人的诊堂?”
“的确是有。”翠娘绽开笑容道,“而且是完全和其他科室分开的,里面不论是大?夫还是护士都是女人,就连里面的杂役都是老妪。”
她回忆自己?在妇产科的经过,除了?陪同自己?大?着肚子的妻子和年幼女儿去?看诊的有几个男人之外,其他人都是女人。
“而且,大?夫让你?进诊室之后?,会关好?门,不允许别人进出,还有帘子相隔。”
这就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
有位年轻的妓女抿了?抿唇,犹疑问道:“那,悲田院可会介意我等的身?份?”
闻言,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这也不打紧。”胆子大?一点被派去?打前哨的翠娘笑道:“一开始的时?候是需要登记住处的,我随便报了?个地址,难不成他们还真会去?核查不成?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自己?的。
“而且那大?夫看到我之后?,全程都没有说什么,所以大?可不必操心?此事。”
翠娘其实也清楚,像她这样以色侍人的人,无?论是跳舞还是弹琵琶,都会在身?上和姿态上留下痕迹,尤其去?看的又是私密处的病,其实旁人很容易一眼就看出来自己?的身?份。
但从头到尾,看诊的那位女医工都没有说什么,除了?脸色冷了?一点,中?途并没有出岔子。
“这就好?。”其余人对?看了?一眼,脸上有着惊喜,“那咱们明天也去?看看?”
“我看行。”
翠娘叹口气:“去?吧,不过大?家轮着去?,也别太大?张旗鼓的。”
“放心?,明白。”
待到她们离开了?自己?的房间,翠娘偷偷的从自己?的妆奁箱子里拿出了?几颗小小的纹银,然后?戴上了?帷帽,向丫鬟交代了?一下后?便往外面走去?。
她所在的地方叫南曲,北门之东总共有三曲,分别是南曲、中?曲和一曲。前两者往来的都是达官贵人,大?青楼大?乐坊,名妓们往往也集聚与此,都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或是琵琶或是舞蹈或是诗词。像翠娘就依附在长安城一位名妓的身?边,住的也都是有亭台楼阁的院子。
纵然是皮肉生意,也会用各种?才艺才情来粉饰一番。
而一曲,里面住的却?都是一些低级妓女,只是纯粹的卖身?,居住环境嘈杂恶劣,往来的都是一些穷书生和游侠儿,自然受到前两者的鄙视。
翠娘七拐八拐的,便是来到了?一曲。
她穿过狭窄的小巷,停到了?最后?面的一间,推开木门,绕过用来接客的正堂,敲了?敲后?面小房间的门。
“阿姐,阿姐!”
没有人响应。
翠娘心?中?咯噔一声,推开那破烂的木门,一股难闻的气温传了?过来,她顺便把旁边的窗户也给打开了?,阴暗潮湿的屋子里终于有了?一些阳光。
“阿姐?”
翠娘看向床榻上一个卧着的女子,那女子看上去?脸色发青,还有着极瘦,露出来的手臂就和柴一样,青筋毕露,没有几两肉,上面还有着几道狰狞的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