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少年发起了高烧,他目光迷离地望着黑沉沉的房间,感受着旁边乔安温热的体温,他想:如果他走了,那么这里就只剩下乔安了。
乔安也会像他一样感到孤独吗?乔安会像是他记得爷爷奶奶、爸爸妈妈、邻居阿姨一样记得他吗?
乔安……会记得他吗?
如果他不在了,这个世界上还会不会有人知道,曾经有这么一群努力的人生活在雪野中,他们不曾见过森林、他们不曾见过草地、他们不曾吃过水果,他们曾满怀希望地踏上寻找乐园的旅途,最后却都被埋入了风雪之中。
乔安……
乔安……
我的乔安在哪里呢。
刺骨的寒意从胸口蔓延到四肢百骸,少年忽然有一瞬感觉到整个世界寂静无声,死寂的如同从未变过的冰原景色,等他回过神来,少年挣扎着起床,坐在床旁边的椅子上。
‘乔安’仍然用那双懵懂的金色兽瞳看着他。
少年艰难地转动着目光,他看着墙壁上他用炭画出来的简笔头像,在他意识中觉得过去的很久实际上现实才过了几秒后,他道:“……乔安,我想求你一件事。”
“一定要……永远记住我。”
你会记得我吗?乔安。
——过了不知道多久,门前的雪积了厚厚一层,我以旁观者的视角,看着‘乔安’在漫长的等待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少年已经不会再醒来,一声悲伤的低鸣从狼的喉咙中传出来,我看着他的形态在此时发生了改变,在一瞬间便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我原以为是一模一样,直至少年抬头,露出了那双金色的、兽类般的、乔安的眼睛,随后竖起来的瞳孔或许是由于人与狼之间不同的生理结构而变得圆润,银发金瞳的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刺激。
我脑海里冒出这个词语。
事实上,就算这个造物是我丢入世界中的,我也仅仅只知道他的一些功能,它并不是我所创造的造物,只是机缘巧合到了我的手上,因此我才将它丢入世界,以作观察。至于记录世界什么的都是次要的事,我主要是为了观察它。
它在刚到达这个世界时不小心撞到了石头上,因此才变成了石头,现在,它受到了连自己都不明白的感情刺激,于是变成了少年的模样。
接下来呢?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我对此真的越来越好奇了。
变成少年模样的他在蹒跚几步后便掌握了两脚站立走路的要领,他推开门,在茫然中和少年一样踏上了寻找乐园的旅途……不,也许他并没有一定要到达哪里的目标,只是记得少年此前说过,想要再一次出发这句话。
至于要去哪里,他并不知道。
我看着他一次次在雪地里打转,托他徒有脑子但不会使用的福,他心中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相对的,也没有任何正面情绪,他只是一直走一直走,饿了就抓鱼吃,抓不到鱼就饿着,饿着饿着就饿死了,死掉那一刻又瞬间复活——与其说是复活,不如说是恢复成了刚变成少年时的模样。
他就保持着死了活了、死了活了的状态,不知疲惫也仿佛感觉不到痛苦一般不停地走,他的方向感并不是很好,也许是他根本不会辨别方向,有时候他甚至在走了几个月后又回到了原点,但他仍然毫无察觉地往前走着,如此日夜不停。
我看着他不幸失足掉入冰湖,然后……他在我的观测中消失了。
我:“……”
我的球呢?!
……
“可恶啊啊啊——”一个白发金瞳、头有犬耳、穿着火红色水干的男童赤足奔跑在如碎金般的枫林中,他名为犬夜叉,是个实际年龄十二岁但看着只有六七岁的半妖,目前正被一只百足络新妇追赶戏弄。
人首蛛身的络新妇长相诡异,毕竟再美艳的脸长在一只巨型蜘蛛的头上只会让人感到恐怖,她贪婪地看着半妖幼崽惊慌失措逃跑的背影,猩红的舌头下意识舔了舔唇瓣,真香啊,这只幼崽。而且他还挺可爱的,抓到了不如先养几天。
络新妇不久前才吃了一顿美餐,因而现在有心情逗弄这只幼小却美味的猎物,这片枫木林是她的领地,在她追赶猎物的时候,附近的妖怪都会躲藏起来避免自己误入络新妇的狩猎场,因为妖怪与妖怪之间,也存在着狩猎与被狩猎的关系。
红日在天边垂挂,络新妇眼中一瞬间失去了猎物的踪迹,她循着幼崽的气味到了河边,看着河中隐隐约约的红色,她扬起胜利的笑容,伸出一足迅速戳中那片红色的中心,随后她举起足,看着足上挂着的红布陷入沉思。
另一边,逃出生天的犬夜叉顺着河流散掉了自己的气味,一只成精的跳蚤藏在他的头发里,开口咕噜咕噜几声,然后伸手指着上方,犬夜叉便奋力往河面上游去,在脑袋离开水的那一刻,他吐出口长气,随后才往河岸游。
藏在犬夜叉头发里的跳蚤精冥加也松了口气:“这里我之前探查过了,没有妖气。犬夜叉少爷,找个地方休息吧。”
“嗯。”犬夜叉点头,他爬上岸,像小狗甩头那样猛甩脑袋,头发上的水分瞬间被他甩出去,外带一个猝不及防的冥加。
冥加:“……”
看着举止粗俗的犬夜叉,再回忆起犬大将那威武霸气的身姿,想到十六夜公主的清冷优雅,冥加只能安慰自己——
狗打湿了喜欢甩头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