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件事其实并不难调查,那女人满脸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据,更何况当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许多人亲眼目睹了男人的暴行。
不过秉持着严谨的态度,顺天府尹还是命人又亲自前往男人家附近找左邻右舍仔细打听了一番具体情况。
男人名叫葛大柱,是乱岗村的村民,今年二十有二,父母健在下有一五岁稚子。
家中拢共五口人,有上等良田六亩,次等十一亩,于村中也算是家底儿尚可的人家。
按理来说,一个壮劳力铆足了劲儿能种个三四十亩地不是太大问题。
父母媳妇三人不及壮年男人身强力壮,可一同种这点地却也着实不费什么事,甚至都可以说得上挺轻松了。
他完全能够腾得出手出去找份活计补贴家用,填饱一家人肚皮的同时还能攒下一些余钱。
这样的条件比起大多穷苦百姓来说可好太多了,不知多少人羡慕呢。
偏偏,这葛大柱就能将大好的日子过得一团糟。
生性好吃懒做也就罢了,偏还爱好那一口黄汤子。
早上睁眼第一件事不是洗脸不是要吃饭,非要来上几碗黄汤子才舒坦,说他一天照三顿喝那都是小瞧他了,那是真恨不得拿黄汤子当水喝的主儿。
寻常人偶尔抿上那么二两都跟割肉似的心疼得抽抽,哪个能像他这样?
那点家底儿可不够这样造的。
这都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这人性子十分暴戾,一言不合就要动手打人。
平日闲着没事在村子里头瞎晃荡,欺负欺负孤儿寡母尚且还知道收敛些,毕竟还有旁人看着,也不能叫他太过分。
可回到家里就厉害多了,那是上打爹娘下揍稚儿,挨打最多的还是他媳妇。
三天两头脸上带伤出门,旁人都早已见怪不怪了,严重的时候甚至能被打得下不了炕。
住在他家附近的左邻右舍时常能听到他发狂的声音和女人孩子凄惨的哭喊声,有时实在听不下去了也会上门劝劝,奈何这人就是个混不吝的,一句“少他娘多管闲事”就大门一关接着揍。
说实话,在家对着媳妇孩子动手的男人在村子里头十分常见,晚上村头蹿到村尾不时总能听见几家两口子干架和孩子哭闹的动静,却也没几个像他那样下手没个轻重的。
不过到底是人家的家事,村里人有心想劝却又无法管那么宽,顶多只能私下里骂上两句以示谴责罢了。
事情真相究竟如何、那葛大柱又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这些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在村子里随意溜达一圈儿就都打听清楚了,很快便回到衙门复命。
因考虑到要搜集证据,官差还特地将葛大柱的父母和儿子也一并带了回来。
顺天府尹得知情况后便打发人给几个人身上都验了一遍,事实结果与官差所调查到的并无甚出入。
葛父葛母的身上都带着些淤青,不过并不很严重,看起来也有些时日了。
小孩子身上的情况也差不多,腿上手臂上有几块残留的青紫,总的来说还勉强算正常,平民百姓家养孩子没那么金贵,棍棒伺候是常事。
真正令人触目惊心的还是葛大柱的媳妇张氏。
脸上显而易见的姑且不提,身上衣服一脱当场就叫负责查验的嬷嬷倒吸一口冷气。
只见她瘦小的身躯上几乎就没有多少完好的皮肉,浑身上下大片大片的青紫甚是刺目,更骇人的是,除了这些痕迹以外竟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伤疤。
有的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的,有的看起来像是被滚烫的汤汤水水烫着的……总而言之,一个脑子不曾坏掉的成年人在正常情况下生活一辈子也绝不可能将自己弄出这样多的伤。
“这都是他干的?”
见她点头,嬷嬷忍不住叹息,“我瞧着你也不像是那性子绵软不知道疼不知道跑的,是为了孩子吧?”
张氏抿了抿唇,又点点头,“他连他亲爹娘都能下狠手,我要是跑了,小宝就该被打死了。”
身上这么多伤几乎有一半是为了保护儿子才被打出来的,她实在不敢想象,一旦她不在了,五岁的儿子还能在他手底下撑过去几天。
血脉亲人对他来说根本就是个笑话,那就是个没人性的畜生。
嬷嬷一面仔细检查她身上的伤并如实一一记录,一面说道:“这会儿看见你,我才算是真正明白了女皇陛下究竟是何等心善英明之人,但凡换上其他任何一个男皇帝,你和你儿子的命运可就都不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