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门,整个京城内大街小巷都是关于定国公一案的议论声,所过之处随便听那么一耳朵都是。
有那胆小的只敢私下说,却也有不少胆大的颇为义气者、或尤为敬重定国公的那些人,甚至忍不住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就骂了起来。
“当年若没有定国公又哪里还能有他的今日?他连定国公那样的忠臣都容不下,那心眼儿简直比针尖儿还小!”
“就是就是,都说什么宰相肚里能撑船,就他这样还当……我呸!”
“我听说当年有一回太祖落进敌军的陷阱险些就要死了,最后关头还是定国公带人杀过去将人给救下来的。姑且不提定国公的战功如何,便只这一桩事来说,没有定国公就不会有他今日还真不是吹嘘的。”
“哪里就只这一回啊?你当那会儿的朝廷当真是吃素的啊?人家虽然根子底下烂了,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实力当真不是那一帮草台班子能比的。”
“况且又何止是当时的朝廷?除了太祖这一波起义军,其他大大小小还有好几个呢,相互之间门也没少干仗,艰难着呢,说是天天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活都不叫吹牛。”
“如今这个大周江山能打下来是真不容易,定国公的功劳有目共睹,到头来却落得个弹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下场,实在是叫人唏嘘悲恸不已,当今圣上……”
看起来斯斯文文像是有点文化的中年男子不由红了眼眶连连摇头,后面的话虽不曾说完,但从那表情却不难看出他心底的排斥不赞同。
一众同伴也都陷入了沉默,气氛很是沉重,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浓浓的悲愤和不满。
就在这时,有个人突然冷笑一声,怒道:“你们不敢骂的我来骂,那就是个卑鄙无耻薄情寡义的死昏君!他根本就不配坐拥这大周江山!”
书生打扮的年轻人,看起来还很是激进。
这话一出顿时吓坏了一众人,方才那个中年男人赶忙捂他的嘴劝道:“快别说了,叫官府听见你这是要祸害自己全家啊!”
“就是就是,你都说那就是个……要叫他知道你背地里这样骂他,指定饶不了你。”
一片杂乱声中,也不知是谁又悄悄嘀咕了一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来个人将他赶下去,我真是受不了这个昏君了。”
疯了,当真是疯了。
或许的确也是平日里积压的怨念太过深重,如今经这么一刺激,百姓们的情绪似乎也显得尤为激烈,叫人想假装看不见听不见都不成了。
就有那狗腿子屁颠颠儿地将此事上报给了周景帝,当时便引得龙颜震怒。
“放肆!简直胆大包天!朕要将他们全都砍了!”忽而又想起什么,忙问:“大臣们是何反应?他们也信了这鬼话?”
“这……隐约是有一些议论,不过皇上放心,诸位大人与那些刁民还是不同的。”
周景帝哪里能真正放心呢,他现在慌得不得了,只觉屁股底下有针毡似的,忽的产生一种再坐不稳龙椅的危机感。
十分强烈,强烈到让他整个人都开始焦躁暴怒。
“究竟是哪个混账乱臣贼子传出去的?给朕查!朕要摘了他的脑袋!还有那些刁民……叫五城兵马司加强巡逻,但凡听见有谁胆敢议论此事通通给朕抓起来送进大牢!”
“若有那胆敢咒骂朕者,直接砍了他的脑袋!”
这条命令前脚才出宫门,后脚该知道的便也都知道了。
当下,以丞相为首的一众文武大臣便匆匆赶往宫里劝谏。
丞相率先开口道:“古有云‘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川壅而溃,伤人必多,民亦如之。是故为川者,决之使导;为民者,宣之使言。’”①
“倘若动用强权强行捂嘴百姓,甚至动辄砍杀……恕微臣直言,此非明君所为,实乃火上浇油之举,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不就是等同于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昏君?
周景帝勃然大怒,“你大胆!”
然而下一瞬,在场的官员却有大半都毫不迟疑地附和道:“请皇上收回成命!”
余下那一小部分迟疑了一下,也跟着纷纷附和,“请皇上收回成命!”
这种时候,便连周景帝的狗腿子都不敢冒头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