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的世界崩塌了,这个甚至在原文中都连名字都没有的女人跪在地上,失声痛哭。好色纨绔的丈夫没有击垮她,贫困艰难的生活也没有击垮她,反而是她无条件爱护的孩子,忍受着所有人的厌恶也要保护的孩子,她最亲近也最信任的人,朝她的心窝捅出了最致命的一刀。
阮如安不喜欢她,但只要是个正常人,在亲眼目睹这样的悲切后都很难不产生动摇。
但她没有安慰,也没有同情,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哭声褪去,才平静道:“所以贺阿姨,你还要继续为他奉献吗?”
贺母扬起了头,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庞布满了水渍,既不光鲜也不漂亮,还带着衰老的痕迹,但这却是她最真实的样子。
阮如安蹲下身与她平视:“我今天是带您回国的,贺阿姨。”
“您的孩子被您宠坏了,他在您的扶持下走得太顺,也太急,所以没能生出一颗感恩的心。”
“教育孩子是一个母亲的天职,所以您得回去教导他,让他知道什么是责任,什么是担当。他该站起来,为自己犯下的错误赎罪。”
“……那天赐?”直到此时,慈爱的母亲依旧在为儿子考虑。
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这个被背刺却仍想着加害者的女人堪称烂泥扶不上墙,但阮如安却只觉得无比的悲哀。
一个被儿子,被丈夫,被全社会绞杀洗脑的女人,一个一生都在奉献并以自身的苦难为荣的女人,凭什么被嘲笑呢?
她就像养料一样深埋在地底,有人在她的身体里播种了一颗种子,然后这颗种子吸取着她的养分,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养料的一生都不见阳光,唯一的使命就是供养那颗种子,直到流进最后一滴血。
就像人们都在嘲笑井底之蛙,却从没有想过,青蛙本就该生活在蓝天白云之下,它们可以选择水洼,也可以选择河海。但那口井禁锢了它们的视野,只有最勇敢最有毅力的那一个才能爬回本就该属于它的世界,剩下的青蛙们只能望着那狭窄的井口,无知地幻想着遥远的自由。
但青蛙从来都没错,错的是那口井,是把青蛙关进井里的人。
所以阮如安对贺母没有什么恶感,因为她们都是青蛙。只不过她这只青蛙爬出来了,而贺母这只青蛙终其一生都没有走出那口井。
和井底之蛙们描述外面的海阔天空是没有用的。从未拥有过的东西,仅凭想象又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呢?让懦弱无知的青蛙们爬出去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井口挖开!
“贺天赐是个成年人了,”她一字一句说,“成年人就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作为母亲,您已经为他做的足够多了。”
“现在,该是孩子回报母亲的时候了。”
【滴,检测到目标人物:贺母,当前好感度:90(值得信赖的孩子)。】
符斟在旖旎的梦境中起起伏伏,温和的晨光萦绕在房间内,像一捧温水一样包裹着他,这种安宁已经许多年都不曾有过,所以他很难得地赖了个床。
反正想要的已经得到,放纵自己享受片刻也可以吧?
怀着这样的想法,他翻过身来,伸出手臂像是要揽过什么东西,但触手却只能摸到堆成一团的被褥。
符斟的手一僵。
还不等他反应,刺耳的内线电话就彻底驱散了最后一丝睡意。他猛地翻身坐了起来,定睛一看,果然发现身侧的床单微微凹陷,但本该躺在那里的人早就消失不见,甚至连最后一丝温度都没有留下。
……妈的!这算什么?睡了就跑?!这也太渣了吧!
酸甜苦辣咸……无数心绪在身体内翻滚,他觉得好笑,又有些自怨自怜,昏沉之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地瞪向床头,然后长舒一口气。
还好那里没有放钱……
符斟:“……”
艹,他刚才在想什么呢?吓死个人!
电话还在响,符斟烦躁地一撩头发,把床边的座机拍开:“说!”
电话那头的人吓了一跳:“您好,这里是客房服务,您昨天预约了早餐上门的服务,请问现在方便我们送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