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婶此时此刻也明白,她好像是招来了不该招惹的人,此时也没有办法收场,无可奈何的看着杨铁。
杨铁点过烟斗,扭过头:“什么玩意儿,跟和平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们都瞅不上,更不要说丫头了,你看看那个儿子,人高马大的就是一点主见也没有,他妈说什么,他就在旁边称是。”
“就是啊,来别人家里相亲,也不说穿一身好一点的衣服,你看看身上穿的衣服,棉絮都露出来了,好歹打个补丁啊,那个好学也是,头上的头发一缕一缕的都结块儿了,杨妮一会儿睡醒看见,可不得炸了呀,那丫头现在就是暴脾气。”吉花靠着杨铁,别过脸窃窃私语。
张好学东张西望了一阵,看见桌子上还有麦和平的照片,照片前面还有瓜果供着,不由得蹙眉,那双浓浓的眉毛就好像是两条黝黑的鱼儿,扭在一起抖动着。
张好学用袖子擦了一把嘴巴:“明天,你们俩把这个以前的人撤掉,我看不得这个。”
“就是啊,新人都来了,这个遗照放在屋子里多晦气啊,对了,新媳妇儿呢,我们都来了半晌了,咋还没看见人呢?”老妇女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张婶拉住老妇女:“哎哟,我的老姐姐,人家丫头是副厂长,每天工作多忙啊,平时都是按时按点回来的。”
老妇女白了一眼张婶:“你之前说那个寡妇一个月开多少钱?是不是还有全国的粮票?”
“对啊,家里条件在我们镇子上是数一数二的,从国外回来后啊,就是我们盐湖一级的工资,当时麦和平走了之后,还有一笔抚恤金,老杨走的时候,也有一笔抚恤金,国家对我们好着呢。”张婶还没怎么着,就把底儿全部透出来了。
老妇女悠悠的点头盘算,也朝张好学点了点头:“儿啊,好的赖的也就这样了吧,收拾收拾,以后我住北屋,你们两口子住东屋,那俩娃娃嘛……”
老妇女又看了看炕上熟睡的两个孩子,眉头紧凑,那双眼睛充满了鄙夷:“这俩孩子,你们打算怎么办?我们要是来了,你们这个舅舅舅妈的肯定就是外人了,铁定是要搬走的对吧?”
“这……妮儿说了,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我们可能要离开一段时间,将来说不定还是要回来的。”杨铁斩钉截铁的说道,这还没开始说什么呢,就已经登堂入室反客为主了。
张好学在一旁没有搭腔,他还没有见过这家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子?不过,不管长成什么样都已经无所谓了,只要每天都是这样的生活水平,哪怕是个丑八怪也乐意了。
吉花看见张好学母子俩并非是要走的样子,眸光闪烁,不断的给张婶使眼色。
张婶只好道:“那啥,吉花,我们去厨房下点面条吧。”
吉花被张婶拉着出去,老妇女又道:“我说我还差点啥呢,原来是差了一口面食,面条可得煮烂点,就用刚才炖肉的汤下面,再放点洋芋片,放点绿菜胡萝卜,营养要均衡嘞。”
吉花刚要转过头说两句,就被张婶拉走:“行了行了,我们知道了,赶紧走吧,这事儿真是没完没了。”
到了厨房,吉花就忍不住发作了,声音强忍着颤抖,她以前也算是镇子上数一数二的泼妇,怎么现在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真是有理都没地方说。
张婶连连道歉:“我也不知道是这样啊,我去年不是跟着车子去他们村嘛,我们一路上都没水喝,没吃的,当时他们母子俩对我们非常热情,家里也没啥吃的了,还给我们做了窝窝头,煮了茶……”
“我也没有责怪你,如果按照你说的这些,小伙子长得也是不错,和我们家杨妮也般配,但是啊……人心啊……”吉花也看出来这一点了。
人心不足,他们母子俩过的是什么日子,杨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当然很快就像成为杨家的人。
吉花把面片下进锅里,就好像下定决心一般:“一会儿我们就要去说明白,下大雪了不好走,他老娘还是个瘫子,晚上让他们住柴房,明天走吧,我们也不会让他们白来一趟的。”
“行行行,这话你不好说,我去说,这事儿还不能告诉杨妮啊,那丫头现在脾气暴躁,我们谁都不敢招惹。”吉花指了指一旁的书房,小心翼翼的说。
张婶当然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个时候如果杨妮知道了,肯定是要笑话他们这几个老年人,没事就给她整出一堆幺蛾子。
吉花和张婶将一大盆面片放到桌子上,老妇女还在侃侃而谈:“听说寡妇是留过洋的?还在外面搞回来一个野种,这事儿对我们来说影响很大,不行的啊,回头就把野种处理掉,儿子嘛,很好送人的,至于女儿,倒是也可以留下来,将来洗衣服做饭带弟弟,好歹也有点用处。”
“张家姐姐,看你这话说的,这俩孩子就是杨妮的宝贝疙瘩,怎么可能会把他们送走呢?刚才我们商量了一下,那么大的雪,你们还拖着板车,估计也走不成了,柴房也有一张炕,我们烧得热热的,你们就将就一宿吧。”张婶的脸上肉乎乎的,说出这些话来显得不卑不亢,但是掷地有声。
张好学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顾着吃面,点头,不时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倒是老妇女脸上带着不悦,张婶又补充了一句:“到底还是没有过门,登堂入室的也不好,不如去我们家牛棚去凑合一宿吧?”
“这……张婶啊,说起来我们还是远房亲戚,当时你们饿得找不着北的时候,是不是我们那个破窑洞收留了你们,现在你们吃饱了活得像人了,就不记得我的好了?”老妇女声声逼问,却也是让张婶觉得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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