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狠厉的双眼扫了一圈,牢房空空,只剩下文未老君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他也顺势将眼神留在了文未老君身上。听絮长老也一改沉稳之态,见此景也并未能如自己所料,越来越多的事情脱离掌控而显现出的慌张之感,赫然在脸上展现。他命人去看文未是否死透了,其实完全用不着,尸体和不是尸体带来的观感是完全不同的。若是躺着,身子所体现的僵硬程度,一眼就能判断,尤其是宇文领军多年,见了太多了。听絮的慌张不在于文未已经是个板上钉钉的死人,更在于宇文暗线中要求看好一文,不许他离开,自己再度失信于他。事到如今,在宇文眼中,他几乎是将所有为人臣子的雷都踩了一遍。每每觐见都屡屡让文未老君占据上风,让文未老君事事将还挑动示期,多次决策都是无视宇文的存在。而听絮的追踪之能越来越弱越来越迟钝,甚至比不上文未老君几句话功夫的推算。灵文与老君对抗期间,最严重后果的是兽界和白界师玉城外的对战,宇文因此负伤。迫于压力,听絮只能称自己身体不适,需要闭关修养。另外除却知晓大殿下宇文对于两个弟弟的嫉妒心生杀念,宇文心中最为痛苦的就是自己用质朴厚德伪装自己的马甲,第一个揭开的人正是听絮。宇文就像一个被剥光了衣服的人,所有的伪装都被撕开,他的痛苦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子,深深地刺痛了他脆弱敏感的心。听絮并非义无反顾看中了自己,两人心心相惜,他最开始看重的正是灵文,眼见着二殿下灵文身体越来越不好,才选择了自己而已。没曾想以为大权在握,一文不会再回来或者死在外边了,宥昙的干扰让一文时隔多年再度回归。带着一身伤疤的强劲对手,表面上是受尽欺负的可怜人,可内里却蕴含着宇文这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能量。看着三弟一文身体健康,修为超群智能过人,听絮稍有的动摇之心全部都被灵文捕捉在眼中,狠狠地记上一笔。而自己在外领军将近十年,朝中的事情全部都交给了灵文去处理,再加上听絮长老和宥昙。听絮长老就像是他留在朝野中的眼睛一样,替他看着朝中的一举一动。可是现在这个眼睛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看不清黑白,甚至还会做出错误的判断,给宇文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在宇文的眼神扫射之下,听絮唯唯诺诺只能将双眼停留在文未身上。活着的人有腿可以逃,拿死了的人做文章才是目前应该想的事情,如何能将文章做的漂亮,将此利益最大化,是听絮目前唯一能考虑的事情了。都说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宇文想着自己不论如何都是纵火之人,没曾想成为城门口那池塘里的鱼,生死并不在自己的手中。这样的事情渐渐领悟到,就会像刀剑入体一般,疼得浑身难忍,直至死去。可自己毕竟是兽主的长子,即便结界之力不如——地牢之外的动荡超过了他的预料,门口亲信来报,说道:“殿下,不好了,结界即将要塌了!”“结界!!”听絮更是慌张不已,他命人将文未老君和灵文殿下的放置一起。(示期有能量修为,会化成灰飞走)宇文等人跑到地牢之外,抬头看天。天塌了一般的灰暗破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让他仿佛遁入梦境一般,天旋地转起来。他仔细看去,天最顶部的一处,略有异动。宇文飞身踩踏高楼,辗转两三次,站定在最高处抬头看去,那参天白荷正在将天空中的结界击碎。“白荷?”宇文仔细观察着白荷的变化,发现它似乎在努力生长,想要突破某种限制。随着时间的推移,白荷的高度不断增加,已经超过了周围的山峰,直插云霄。而它的顶部也变得越来越庞大,仿佛一个巨大的白色莲蓬头,正在冲击着结界。“为何禁术的象还没解?”听絮见此不禁有些心惊,这种情况只能安定下来自己,细细算一算。越想越算,心中越是安定不了,看着宇文翻身下来,笔直往自己这个方向走,听絮知道这算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如果不提出建设性的意见,未来如何,都与自己并无关系。听絮说道:“十九禁术对应的象中——时空结界对应血染冰河、血脉封印发生带来的竹林燃烟、收敛呼吸之风则对应狂风见行、能量石异动则玄天色变、借调之术对应急雨乱象、断脉禁术为心力静衰、元神聚毁则导致荣坛花现、断肠之术表示鱼沉石游、汇聚能量则为漆饶木之专属”“长老这是说什么?”宇文有些不耐烦,要等他一一将十九种禁术数出来毫无意义,他要的是一个解决问题的策略,比如如何能阻止白荷继续长大?比如能否一剑将白荷砍了,是否有反噬作用?他只需要知道接下来如何就好,而不是在这里大谈因果轮回报应不爽,谁谁谁导致了这个问题,这个问题根源是什么。听絮还没听懂,他接着说道,“至于荣坛山现——”,!关于什么禁术这些他都不在乎,越是在危急之时越要说因果的听絮,让宇文从他眼中看到了鄙夷和傲慢。他心中明白,此时若是在此地的是灵文,定会和他口中说起因果有来有回,而自己却并无积累,避免去谈。“听絮长老若是给不出高见,那便不需要您来废话了。”宇文狠狠地说道。“可!”一语还未说出,宇文的长刀已经架在听絮长老的脖颈之上,“白荷的出现让结界动荡,长老看在眼里,为何还要在此大谈因果?”宇文身边的亲信求其不能动手,眼下一下子死了三个人,听絮长老若是再没了,乾雨那一派的人不会相信宇文的。即便如此,乾雨战神听闻消息之后,已然对宇文有所防范了。那人说得对,只要宇文斩杀听絮长老,他便会速速归来,勤王——勤一文为兽界之主。武将做事向来磊落简单的表象之下,都是无数快准狠的选择之下的快刀斩乱麻,将所有理不清楚的东西交由可以理清楚的人来领导,并且对此报之信任,便是乾雨会做的事情。宇文在乾雨手下做事,事事受限,两人并不算很对付,他只好将刀收了起来。动荡还未停止,听絮长老红着眼,跪倒在地上,说道:“老话有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大殿下不如听我两句。”宇文不说,听絮长老和那亲信都跪在地上,众目睽睽之下,即便身边都是自己的兵也不免有些懊恼自己做事有些拖泥带水。只好学着旧日示期的模样,将长刀收了起来,亲手将听絮长老扶了起来。听絮长老原本不愿起身,还是不得不站了起来。听絮长老说道:“灵文殿下诛杀兽主后,被一文殿下撞见,被迫也喝下毒药。而一文殿下认为此事并非灵文殿下或者是兽主之过错,而是文未老君,故而诛杀老君后潜逃。一来——”“没问你这个,我在问你白荷的事情!”谁不知道如今这种局面的处理方法就是将全部的罪过都推到一文头上,再度迫使他无法归来。宇文显然又有点收不住火了,其亲信补充说道:“长老莫怪,大殿下年少血气方刚,容易关心则乱,前脚失去两亲人后脚又见动荡,百姓们见白荷人心惶惶,故而有些冲撞,还请长老见谅。目前来说,兽主与灵文殿下之事已然事已成大局,无可再变,可眼下这白荷,越发长越发狂,兽界人心晃动是一方,可结界一旦破开,兽界成为众矢之的也未可知,这才是当务之急吧?晚辈不才,曾经读过先生几本论策,事宜轻重缓急,后来者并非要给先来者让位,不就是如今这个局面吗?还请长老赐教。”“白荷参天是象,不是术。有人用术,才会对应有象。老朽无从找起,故而此事并无解答。”“是一文吗?”听絮眼神有些闪躲,这让宇文更是暴跳如雷。其亲信将其按住,对听絮长老说道:“原来如此,长老顺果识因,晚辈曾听闻十九禁术对应的象的问题,也是术法的象。友谊事还不明,请长老赐教。”“你说。”“你问这个干嘛?”宇文显然有些不满,他恶狠狠地看了一眼他亲信。但这个亲信是他从小到大的跟班,做事情几乎不会不向着他。毕竟顺着宇文的心思,他可以荣华富贵,若是背弃宇文则会给自己的名誉带来致命性的损失,光是倚靠着这一点,亲信一眼转而看向宇文,宇文老实安静下来。有一种我倒要看看你能问出个什么来的样子。“荣坛山现也是十九禁术之一,可为何荣坛山现是一种象,而不是一种术呢?”听絮愣住在原地好一会儿,正是这时,有人来报说,白荷似乎不再生长,结界引起的动荡已经停止。那人追问问宇文要不要将白荷砍了,安定民心。宇文则不敢出声,等听絮长老开口。听絮长老呵呵一笑,说道:“原来如此。”“晚辈不明白,还请长老不吝赐教,晚辈感激涕零。”听絮看向那小子,问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晚辈侩清,失礼长老,从未自报姓名。”“侩清,好名字。”听絮长老说道,“你认为白荷可以砍吗?”侩清看了眼宇文,宇文示意让他自己拿主意,他给不了任何建议。侩清说道:“禀告长老,您方才所说,术导致的象,故而出现象而去解决象,是无用之举。晚辈以为不可砍,反而激怒对方。”“哦?”“是一文殿下出现之时才有的白荷参天之象,也就是他手中的某种法术正在施展导致的白荷发狂一般长大。象之所以保留,则表示他一直在暗用某种法术,并且持续时间不短。如今看来,一文殿下还没完全——”“他还没完全摆脱荒崖之下的反噬,故而需要用法术来压制体内其他涌动的不可控之能量。控制能量则会生出白荷,这才是白荷出现的根本原因。”“侩清不明,为何一文殿下需要压制能量?”“不是压制能量,而是火系法术在他体内的冲击,从未停过。”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后面更精彩!“你是说,一文还在兽界?”宇文追问道,又觉得听絮不会回答他,他还是不想自讨没趣的,转而自己的亲信问道,“侩清,是这个意思吗?”“殿下,理应如此。”侩清正面回答道,“术对应的象——”见听絮闭上了双眼,他作为一个“有礼貌”的晚辈,不应该在追问下去了。可为何荣坛山是法术而不是法术施展对应的象,听絮还未能给一个回答。外边的动荡不会因为白荷停止而停止,只要这白荷一日在此,人心就难以安抚。侩清将宇文拉到一边,他说道:“大殿下,请务必保护好听絮长老。”“为何?”“他知道了文未老君留下的最后杀招,我们却不知道。请殿下给我时间,我定会将其知道的全部内容,挖出来,为我们所用。”侩清说时心中一阵恐慌。若是一文还在,要公然在灵文殿下为了他筹谋之事将全部罪责推给他,是否会引起一文的反抗。如今他鬼影一般的行事风格捉摸不定,若是因此愤然出现,将宇文砍了,也不是全无可能的。“殿下,我还有一件事。”“你直接说。”宇文有些着急,他鲜少看到侩清如此的皱眉。“我们不能按照听絮长老的话走。应该将所有的罪责推给文未老君。”“什么意思?”“书文公布,是文未老君在灵文殿下的药中下毒,而兽主误食惨死,灵文殿下不知其中,也喝了毒药。而老君在地牢多日未能进食,活活饿死了——”:()荒界实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