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抱了她?记得龙哥哥叮嘱过她不可同别的男子那样的。
腰间那点微弱的余温很快便随着对方克制的抽离而消散,她甩甩混乱的脑袋,还未想明白要如何同瑾鸿说。
他站得远了些,天青色长袍上的鹤纹丝丝缕缕灼成流光似的线,渐渐斑驳成模糊而略有些扭曲的影子,到最后隐在光里瞧不分明。
转身走了两步,他倏尔想起什么,顿住脚步,阿姝原就发着呆亦步亦趋跟着,这下躲闪不及,狠狠磕上一堵坚硬的肉墙,她捂着酸痛的鼻子,疼地眼中冒了泪花。
那声音混了点凛冽的意味,依旧清朗动听:“怎不见那日赠予姑娘的坠玉?”
阿姝吸吸鼻子,不知怎么,头顶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仿佛有无形压力,叫她莫名紧张,垂着脑袋盯着脚尖,纤白双手绞着,她慢吞吞解释道:“在······房里,我收起来了,装在匣子里。”少女的乌发中藏着一枚小小的旋,声色温软惶恐,细听之中还有一丝颤抖。
“往后还是随身戴着罢。”温朝淡淡道,明明是若无其事,语气却不容置喙,见她忙不迭地应下,眼中浓墨般的戾色才终于消散。
所幸阿姝不记事,很快便把方才的怪异与不适抛之脑后。
案桌上摆着许多精致的小点心,阿姝的目光在上面小小流连了一圈,蓦地停在那几只茶盏上,眼睛一亮。
男人草草抿了口热茶,朝某处招招手,两个侍卫从暗处走出,手脚麻利地抬着一只厚重的木箱来到众人面前,那箱子看着精致而贵重,厅堂里的许多双眼睛皆偷偷在其上游移,纷纷好奇箱内之物。
忽一人脚步匆匆走进来,凑上前低语:殿下,将军的车辇已在外候着了。
温朝遂起身略带歉意地对阿姝解释:“容我暂且失陪。”阿姝不明所以地点点头。男人走之前还不忘大手一挥点了个人命令道:“好生伺候姑娘。”他朝她笑笑,虽是一个极浅的、看起来没有太多温度的笑,依旧惊呆了一众奴婢。
自从这姑娘来到府中,二殿下的脸色再不是那般吓人,甚至偶尔都会笑了。
下人们反应过来,主子早已走远,徒留个背影遥遥相对。
婢女规规矩矩地给阿姝奉茶。
阿姝嗅着空气中清甜茶香,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飞远。她愣愣低下头瞧着杯盏中小小的倒影,初来府上时她曾在温朝书房中饮了杯险些苦掉牙的青茶,过后便再没有闻到过那样的味道了,上回在水榭中品饮的那盅乌梅饮酸甜而口舌生香的滋味尚历历在目呢。
身侧小婢女的声音如娟娟细流,听得人舒心,此刻正娓娓介绍着:“······此茶名为桂花木樨,乃茶中之王,易栽不易活,往常皆是限季采摘上贡,姑娘来得巧······”
她回过神,小心地捧着手中的青白瓷茶盏,学着方才他的样子,先是小心翼翼啜了一口,不禁细眉舒展,心满意足,于是便一口气将茶水喝了精光,最后摸摸没有变化的肚子,回味似地咂咂嘴,眼巴巴盯着那只铜壶。
婢女诧异地瞧一眼分分钟空了的茶盏,不禁捂嘴失笑,忙又斟了一杯递过去,心道这贵人定是哪个贵族世家从小宠着的娇娇儿,心性可真像个小孩子。
大门外浩浩荡荡集结了一队人马,莫约十来人,领头的是个披着铠甲的年轻人,乌发高高束起,一杆磨得发亮的银枪别在劲腰,许是常年在外征战沙场,皮肤晒得黝黑。男子狭长的丹凤眼带着柔情,漫不经心地摩挲着身下的骏马,不时侧耳同兵士交谈。
这年轻人一派风尘仆仆的样子,黑眸却亮如繁星,整个人精神炯炯。
回头遥遥一瞥见了温朝,他立刻撩袍自马上跃下,长枪交给旁的士官,三步并作两步便上前一拜,笑盈盈道:“臣拜见二皇子殿下!”
温朝上前扶他:“起来。一年未见,倒还学了些虚礼。”
“过去年少不懂事,莽撞了些,礼数不周全,多亏殿下担待。”
温朝拍拍他的肩,笑着斥道:“少来这套,你我兄弟二人不要生份了,薄将军呢?”
“父亲留在宫中吃茶,圣上晚间还摆了几桌宴席,已经派人去府上接我娘和小妹了。”
薄野奂笑着继续道:“殿下知道我的,一介粗人,也不爱说什劳子漂亮话,最怕这种杯觥交杂的场合。”
男人点头:“瑛玦,知你会来,我已提前在府中备好美酒佳肴,待会儿我们二人畅饮几壶,权当为你接风洗尘。”
“且先进来,边走边说。”
薄野奂拊掌朗声笑道,“好,殿下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