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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锦帆兰棹分春去(第2页)

如此一来,受伤最重的便是监察御史理砺,而所有人都知道理砺倒了楣,也是一巴掌打在了皇后脸上。宣宗干净利落的推翻了皇后之前做出的裁决,完全采用了士悦的建议,模棱两可的各打了五十大板,而阳攸犹自不足,继续上表弹劾理砺,抨击其迎合上意,毁谤前朝行政、造谣生事,还中伤他人!如此品质恶劣的小人,必须重罚!于是理砺,被罢御史职务,下放任偏域通判。

当然这么一番折腾,理尧夫自然也是不能再在三司使的位置上待下去了,他是以退为进,立刻卷了铺盖卷到地方逍遥去了。而宣宗关于三司使的任命,又咨询起相公们的意见,炎夷益则推荐了一个人,那便是权知启封府的承守真,士悦对此则不知可否,于是宣宗大笔一挥,接连将两任三司使都撵出东京城的承守真就按着流程准备走马上任了,而这时候一位仁兄又蹦了出来。

还能是谁?依旧是阳攸,阳攸与理尧夫不只是相交甚笃的文友,而且两家还是通家之好,于是,承守真的制书还在流程里,一篇《论承守真除三司使上书》,便洋洋洒洒的递了上来。

里面只用四个字足矣,本来就无意于三司使之位,承守真又是个肃直性子,即刻上表自陈坚决不接受任命。

哪四个字呢?

蹊田夺牛!

何意呢?意思是说,种田之人因为别人的牛践踏自己的田地,反过来竟将人家的牛抢走。这话真是歹毒,便是承守真也唯有苦笑了,所谓的“牛”,就是指三司使之职,而“夺牛之人”当然就是承守真。用阳攸的话说,是衷心的希望,承守真可以“执节守义”,“以避嫌疑”,毕竟正所谓“不利于苟得,不利于苟随”,这才是君子所为啊!

说到这里,宗淑总算将惟公所言与父亲的描述,整合到了一起,阳攸这封奏疏之后,承守真便迎来了纷至沓来的各种弹劾,而这背后便是炎夷益、鹤定国、乾惟乔的手笔。

于是承守真罢去了御史中丞的兼任,左迁天章阁待制,兼知谏院,也正是因为少了承守真掌握京城监察与司法职权,这才让守旧派放开了手脚。

八月阳攸所谓的盗甥案发,而九月便是进奏院案发。

说到这里,惟公又来问宗淑,

“这段故事听罢,你又如何来看,且说说庆康新党为何一败涂地?”

宗淑此时着眼的便是这移桥案上,话聊到这里,已经是畅所欲言了,

“这理尧夫在地方体量安抚使任上,与以仁公、幼璋公此唱彼和,相得甚欢,且理尧夫在三司使任上于新政推进大有裨益,而惟公您时任权御史中丞职领转运使、提点刑狱考课院,论起来远不如权知启封府重要,既然理尧夫与您都被裹挟在移桥案上,于情于理,以仁公也该据理力争,即便扣上朋党之名,也不能坐视您两位的职权旁落!”

惟公示意他继续说,宗淑仔细斟酌道,

“以仁公切入时机也是恰到好处,毕竟若是皇后日侵事权成为常例,这事情也就不必由先帝在病榻上抉择了,”

宗淑尽量避开这个话题,以他的身份和履历还没有资格在这个话题上大放厥词,

“至于此案本身,本来便是错漏极多,矛盾荒唐地方实在是不胜枚举,只是当事之人无机说透,管事之人无心理透,拿事之人无能看透罢了。”

这些话点到即止,即刻拉回正题,

“以仁公时任参政,其见审刑院、大理寺“奏断理尧夫以下公罪内,有情理不圆,刑名未当之处”,明确指出完全符合朝廷制度。以仁公也并非高谈阔论,而是句句都落到了案情本身,首先,移桥的动议已有先例,几次三番,但最终都被合理否决,这些都是有案可查的,因此,理尧夫奏请朝廷对是否移桥进行调查,属于依法履职的行为,并非是“不应奏而奏”;其次,理尧夫在是否要拆桥的问题上,主动找相应官员了解情况,对方不过是据实汇报而已,不存在“有所请求”的行为。其余各人的行为,也是情有可原,并非徇私舞弊。”

又瞄了一眼承守真,只看这位老先生古井不波的面目,宗淑也只有硬着头皮继续说道,

“以仁公指出监察御史理砺同理尧夫‘素不相喜’,足以将此案定性为此人挟私报复的初衷,而且全在此人左右逢源,本来是一桩公事,竟引起两位朝廷重臣,甚至两个衙门之间对立起来,如此以来,先帝便可知悉并非是新党党争,而是有人刻意引发朝局动荡!”

宗淑却犹豫片刻,在惟公示意下,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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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这阳先生连续两番奏疏倒是有些画蛇添足了,其先是弹劾理砺四条罪状,指责其‘内挟私徇情,妄将小事张皇’,‘欺罔天听,合行黜责’,倒也无可厚非,只是把这件事挑到了明处,实在非高明之举,毕竟这理砺乃是皇后点检办案之人,如此穷追不舍,难免旁人多了别的心思。”

这时候,宗淑没有再看承守真的眼色,他心里只是快速盘算,原来以为考校已经结束,却不想惟公是环环相扣,这番对话只怕比之殿试也不遑多让。

“事情结果来看,朝廷也是大而化小的处置,理尧夫也算因祸得福,慈圣秉政,此公还升任枢密副使,后拜参知政事,成为执政大臣,如今理相依旧位列朝班,可见一斑!算起来理砺才是最落魄的!”

惟公一句话点破了其中原因,

“只要是这理砺不能起复,阳从之就无法返回中枢!”

宗淑也是点头称是,这也算是阳攸作茧自缚,

“若不是阳先生又上表议论惟公您的事务,只怕如今也不会如此局面,实在想不通,便是阳先生任情恣性惯了,其他人怎么也无话说?”

惟公一言不发,宗淑只感到口干舌燥,也是缓了缓语速,让自己的咽喉得以舒服一些,这等连题目都很难摸清的考试,实在让自己有些撑不住了。

多年之后,宗淑也忘不了这个伏日里的下午,那时他才真正体会了惟公此番作为的意义,其实这是一场互相的评测,也是宗淑人生第一次自主的做出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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